第 6 章

裴言川见他不答，也不在意，声音中带着几分懒散，问道。

赵煜安闻言，却是陡然抬起头，目光中都多出了几分狠戾。可很快，他便意识到什么，又恢复了往日里文质彬彬的模样。

裴言川坐于上首，将赵煜安的神色变化看入眼中，神情不动，手中把玩着的令箭却有片刻的停顿，不过很快，令箭便再一次在他手中自如地转动起来：

“表弟在我这里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人，不会真觉得我毫不知情吧？”

赵煜安已是很久没有过眼下这种受人辖制的感觉了，再想到上一世时眼前这个人最终被人暗算，早早便死了，徒留一抔沙土。

而自己，却在他死后大展拳脚，周旋于狄族与大魏之间，数年之久。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赵煜安神色间不由便多出了几分躁意，心中亦是涌上不甘，裴言川，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投胎投得好罢了。

他让自己沉住气，微一颔首，道：“确是要在燕北找一个姑娘。”

“表哥若是肯帮我这个忙，我投桃报李，也可帮表哥一个忙。”

“不过”，赵煜安话音一转，道：“表哥若是不肯，那便算了。”

赵煜安眼眸微垂，就算裴言川不帮他又如何，他什么都不需要做，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三年后，燕云关破，他的云儿必然还会同上一世一般，逃往东都。

到那时，她自是还会成为他的云夫人。

而至于裴言川。

赵煜安眼中划过嘲弄，若是他能识趣些，帮自己找了人，自己或许倒还可以给他一些有关今冬这场与狄族硬仗的提醒，若是不然……

赵煜安眼眸中的神色又晦暗了几分，那便不要怪他见死不救了。

“还望表哥考虑清楚了，莫要后悔。”

赵煜安微笑着，却是一字一顿地道。

裴言川静静听着赵煜安坐在下首的位置，面不改色地同自己大放厥词，手中原本转动着的令箭早已停了。

虽然关系已是很远了，也自幼便不亲近，可赵煜安贯常谨小慎微，他是知道的。

也因而，即便这个表弟资质并不如何出挑，在东都那种龙潭虎穴，明争暗斗不断的地方，因这过分的谨慎，他也是放心的。

可眼下，这是出门没带脑子还是吃错了什么药？

裴言川被气得都笑了，可那双漂亮至极的桃花眼中却是不见分毫的笑意：

“表弟这是在威胁我吗？”

“燕北的户籍名册别说是你，便是我，亦要有合理的理由，才可向布政使司察要。”

“无缘无故，这般大张旗鼓地在边陲之地找一个姑娘，今日表弟若不是来了我这里，明日燕北布政史司怕便是要请你喝茶了。”

裴言川话语中带着隐晦的提醒，赵煜安听在耳中，却是不由冷笑，拿布政史司压他吗？

眼看着赵煜安完全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裴言川的神色终于淡了下来，他松开手，令箭“啪嗒”一声掉到桌面上：“表弟若是没有其他事，便请回吧。”

“不过，表弟回到东都，若是也这般地同人说话，便是大罗神仙，怕是也保不了你。”

一直等在营帐外，有事等着向裴言川回禀的沈周，眼看着赵煜安一脸阴沉地大步走出中军营帐，只觉莫名其妙，顿了片刻，才掀帘走进营帐中。

中军营帐内。

与赵煜安怒气冲冲的样子截然不同，裴言川懒散地坐于上首，姿态闲适，看到沈周走进来，他抬眼，问道：

“可问过了？”

沈周颔首，抱拳道：“我今日与那臭……”

“咳”，意识到自己是在将军面前回话，沈周咳了声，及时改口道：“与穆青说了。”

“他说，从云州到燕云关，便是为从军而来。”

裴言川闻言，眉眼不由舒展开，这倒是件好事。

想到那个一袭青衣的清瘦少年，裴言川不由得想到，正好，他的名字里也是有个“青”字。

与那个少年人笔挺的风骨倒是极配。

“到时，他便先跟着你历练吧。”

沈周闻言，眼中微惊，一入军营便安排跟着自己历练，足见将军对穆青的培养之意。

可不过转念间，沈周便又释然，俗话道：“一力降十会”，能有那样的力气，又是在军营这种地方，自是要好好培养的。

如此，说不定过上几年，燕北军中便能又多出一员虎将。

营帐内安静，裴言川却是不由回想起方才赵煜安那似是话里有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