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
苏清机声音温柔下来:“好,小妹。等被救后,你想做什么?” 柳小妹细声茫然:“我也不知道……我今日其实想早些收摊,但又怕错过生意……” 苏清机道:“我若得救,便先要再吃碗你做的馄饨,然后帮忙去救人,等到都安顿好,差不多便着手回家了。” 柳小妹忍不住问:“我、我听公子说着官话,便觉得公子不是岳州人士。” 苏清机重新闭上眼睛,温柔答话:“我是幽州人士。” “幽州?那是哪里?” “很远的地方,比邻北境。气候干燥,比不得岳州水秀山明。” “那……公子为何会来岳州呢?” “来办点事,有些麻烦,已耽搁了一个多月。” “公子回幽州后,是不是再也不会出这么远的远门了?” “不一定。我不回幽州。我在京城谋生,要回京城的。” “京城?”柳小妹精神了些,充满向往,“公子竟在京城谋生,京城真的遍地黄金吗?” “倒也没有,不过勋贵倒有许多,好在天子脚下,都怕被政敌弹劾。” 柳小妹听不太懂了,她充满仰慕:“公子好厉害,明明这样年轻,却能在京城那样的地方自己挣家底,来这样远的地方办差。” 苏清机浅笑:“你也很年轻,都还未及笄,未来如何,谁又能论断呢。” 柳小妹从没听过这种话,她很久前就开始自己讨生活,身边所有人都说,她都快及笄了,再不定下婚事,那就来不及了。 絮絮停停,等到天亮,那一丝光再度出现,成为支柱。 地动不会只震及一条街,怕是城内城外都已是一片废墟,周边乡县只怕也是,苏清机再度估算着这场天灾所带来的伤害。 生民受苦,她却无力阻挡,那难以企及的光明,宛若槐安哀声低泣的夜,密不透风裹缠着她。 苏清机阖眸,让自己归于冷静,不时低唤着柳小妹的名字。 柳小妹的应声渐渐虚弱起来,直到恍惚低声:“公子……我好饿啊……” 苏清机默然,好一会儿,才浅笑:“早知会出意外,我便把干粮带上了。” 柳小妹迷蒙了会儿才懂,她也勉强地笑:“公子若是带了干粮,便不会来吃我的馄饨了。” 纵使再谋算周全的人,也算不出天灾,苏清机在槐安时便被教得明明白白。她仍是宽慰着柳小妹:“我幼时有人算过命,说我是大难不死的命格,小妹与我一起,自然也该得救。” 柳小妹哑声嗯,久久不再言语。 饥苦疼痛,漫无希望,样样都磋磨人的心志,再次天黑时,她终于失控地低泣。 苏清机静静听着,突然才道:“我其实最讨厌这种不见天日的黑暗。” “尤其是一丝光、一丝风都漏不进来的黑暗。” 她提起来,恍如隔世,但仍然是确凿很讨厌:“我读书不用功,爹娘就会把我关进没有窗户的黑屋子里,让我自省。” 其实不是不用功。是偏要与他们对着干,反抗忤逆他们。 自被埋在废墟下,苏清机除了要忍耐疼痛,还要忍受密不透风的幽闭黑暗。她也确凿,忍了很久。 柳小妹抽噎着,闻言下意识道:“他们许是、许是爱之深责之切……” 是啊,寻常人都会这样想。可惜不是。 苏清机在少时,哪怕在赶考路上、决意留在京城、外放时,总有一刹那会不甘心地质疑——她对于他们来说,究竟有没有一丝血亲之情。 如今苏清机很是平和地吸引柳小妹的注意:“等到出去,我非要把家里窗户都卸下,何时下雨何时安回去。” 柳小妹破涕为笑:“公子不怕遭贼吗?” 何止怕遭贼。苏清机也笑了笑。 柳小妹很快意识到这是绝境中的故作轻松,她便笑不得,也哭不得了。茫茫然细声:“公子,我们何时能被救出去呢?” “很快了……”苏清机仍是这样温柔说。 可等到第二个白日过去,苏清机彻底沉默下来。 反而是柳小妹先开了口,沙哑声音细细:“公子……”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惊雷截断,苏清机霍然抬头,心中不住发沉。 雷声过去,雨声渐起,淅淅沥沥,逐渐细密。 情势变得愈来愈坏了,苏清机也虚弱难当,伤痛厉害。 或许她们真的活不过这场地动了吧……苏清机咳了两声,声音轻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