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妻’
周彦邦不在的日子除了逛园子,应付上头,苏锦还有自己的‘事’。满园子花都开了,说百花齐放也不夸张。周家园子大,芍药、蔷薇、茉莉、紫薇、栀子、重瓣大朵月季、荷花、白掌、夜里头还见过昙花开,还有叫不上名儿的许许多多……。她要尝试着制作各种脂粉花膏子,这便是她的‘事’! 并且成功做出了紫茉莉脂粉花膏,用过都说轻薄不似铅粉涩重板结,比外头买的强。丫头们之间传开了,还有人央着她在做一些,她便有些得意,打算炮制更新鲜更好的。上次之后,周玉汝差人送了个蝈蝈笼子,苏锦也没见过,爱的像什么一样。收了笼子,又懊悔自己当日的冒失,有心和好,便生出了送她一盒亲手做的脂粉膏子的想法。 原来是不得空,因着周彦邦要回来,那日苏锦打扮好了从早上站在日头底下等着。到了晌午家下人骑着马送信来说,守备大人苦留,爷回来要耽搁几日。再问几日,又说没定。一早没吃饭的她,站的几乎要晕厥,忽然的喜从天降像松了绑似了,立刻开始着手自己的‘大事’。 花岗石杵臼里放着苏锦精挑细选的玫瑰花瓣,这种重瓣玫瑰红的最正,花是摘的早晨最新鲜的。捣好后,拧出花汁子,三七打成细细的粉,再加入珍珠粉,各色香料、油脂,最后一点点蜂蜜拌匀、晾晒、大功告成。为这个想法苏锦想了好几天,打算先自己试试再送给周玉汝。 吟风亭在园子的最高处,苏锦选了这里,一来这里风景好,风吹来没那么燥热。二是,这里清净,没人打扰。她在屋里,姨娘念叨;她在别处,动不动就有人来寻她传话;遇到个姑娘、姨娘也要停下来应承。看到她摆弄这些东西少不得传到余氏耳中,难逃一番说教。 打从进门那日,她注定是众矢之的,只是当时她自己不知。到后来小鸳儿告诉她府里的传言,再到后来和周玉汝一战成名,她终于知道自己是个箭靶子,她的一举一动,日常起居,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不过自她清楚自己的处境之后,聪明如她,自然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不要让余氏抓到把柄。 乌金如意云纹衫,素色百褶裙,黄豆大红珊瑚耳坠随着她的动作摇晃。额上冒出绵密的汗珠,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几近忘我!周彦邦就这样盯了她许久,苏锦他的夫人,实在是太投入了,以至于一丝一毫都不曾察觉…… 是的,周彦邦回来了,她丈夫回来了,可是作为夫人她丝毫不知。 亭子上的人也不知在倒腾什么,只见她捣捣歇歇,停停又继续,几次手酸还甩了甩膀子。圆桌上铺满了碟子、碗、盘子、罐子,她一下拿瓶子倒出点什么,一下又用挑子极小心的舀点子什么,忙的不可开交。怪到大门首迎他的人里没有她,原来躲在这里,难不成在炼丹? 夏日的晴空万里无云,碧蓝透彻。这亭子房檐飞翘,周围湖石耸立,有一美人独坐,轻纱薄缎,珠翠环绕,抬眸时放眼整个府邸。倒是会挑地方!周彦邦看不懂倒觉得她真心自在。 好么,我不在她天下大赦了?呵!我这‘夫人’快活似神仙! 远行回来第一件事自然先拜见高堂,断没有先见老婆的道理。况他们虽是夫妻,却陌生的很,周彦邦没叫她,转身往上房去。父子之间犹如上下级汇报工作,周维儒频频点头,对周彦邦甚是满意。正说着余氏来了,周彦邦恭敬的行礼:“儿子问母亲安,当地土产潞绸,做工精美,儿子已着人送往母亲处。” “哼!”余氏颦眉皱鼻,大倒怨气:“有你那媳妇子,我一刻也别想安。你是个孝顺的,可那苏氏却刁蛮任性,肆意妄为,你要教导才是。自来就病,我说什么了,还不是让她养着。如今到我跟前服侍,我体谅她,她却还得意了,踩婆婆头上,换我来服侍她算了。把你妹子也骂了,你老子娘也吃了言语,规矩是要学的……” 余氏没好气,看到周彦邦就开始数落,样子都不装了,周彦邦心知那丫头没少闯祸。 “好了。”被周维儒打断,做公公的到底比婆婆宽容些:“既回来,去见见夫人吧。” “什么?回来了?不是说没定吗?怎么不去告诉我?” “告诉你也要先寻到你!丫头扯嗓子喊冒烟,看不见一个影儿。门首等时孙姨娘就念叨你,夫君归家你不来迎,说你仗着天家有心摆谱儿!” 消息如同炸雷一般,苏锦惊的杵臼差点摔了,玫瑰花汁子飞溅,那岂不是今晚就要来了……。不由得愣了神,计算着晚上这一关如何过。 “春蕊那屋子再添些摆件,让他去那儿。就说,就说……”眼珠子咕噜噜转:“我身上不爽利!”口疮还未痊愈,说着牵扯着嘴角丝丝的疼。 “说的甚混话!‘远别胜新娶’,没的避瘟神一般拦在门外的撵的!”林初兰见到她摆弄这些就烦:“收收心吧,放点心思在正经上头。” 他可不就是瘟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