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而别
夏日的葱茏未去,秋日西风已来。风儿微凉,草木略略有些黄梢。等闲城外,一座几间临时搭起的茅草屋突兀地排列在城门之外的野地上,和满地枯黄的秋草连成一片。 黑鹰驻马凝望,踟蹰不前。 “怎么了?”田泪卿见没日没夜持续奔波了几天的黑鹰突然停住,便出口相问,她也注意到了眼前的几间茅屋:“是他在里面吗?” 黑鹰微微皱了眉头说:“他手头并不拮据,给主子安排住处,不该如此寒酸。” 田泪卿轻轻叹了口气说:“黑鹰,我说过我已不是七王爷,也不是你的主子,以我如今的身份,身无分文的情况,又有何处住不得?常言道客随主便,我如今横竖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更何况我还是他的大仇人,他愿意提供一处地方供我容身已经是仁至义尽……” 说着说着,两人双眼已经通红。 黑鹰带着田泪卿飞身下马,缰绳系在旁边一棵正凋零着叶子的树干上,两人便渐渐走近了茅屋。 几扇门扉始终紧闭,两人走到屋前也依然如此。田泪卿知道黑鹰一向谨慎,他如果说这便是凌云度安排的住处,那一定是依循着两人之间的某种约定找过来的,根本不用怀疑是否走错了地方。她身上燥热难当,正不知如何面对凌云度,只把脸庞深深埋在黑鹰怀里,不看不想。 黑鹰用手肘直接推开了一扇柴门,屋子里昏暗暗的一片,但可看清床榻桌椅、锅碗瓢盆俱全。他便进去,小心地把田泪卿放在床上,盖上被褥,自己又持剑守在门外,就如同多年来他一直做的那样。 “黑鹰,你也累了几天几夜,到屋里来坐吧。”田泪卿无力地倒在床上,说出的话也虚弱得很。黑鹰头也不回地朗声回道:“主子请放心歇息,黑鹰不累。” “我不再是你的主子……” “黑鹰知道。” 田泪卿苦笑着说:“黑鹰,你可以走了,不用再跟随着我。否则,我连你的俸禄都支付不起,更别提赏银,我已经用不起你了……” 门外有着树叶被刮动的声音,却听不到黑鹰的回答。 田泪卿黯然说道:“你这次不辞辛劳救我出来,我原本是该给你些赏银的,可是我身上好像一个子儿也没有……” 田泪卿兀自说着话,黑鹰兀自没有动静。 突然门扉一开,一袭白衣长衫飒然飘动着,带着秋日里清凉的阳光走了进来。凌云度简单的一根木簪把漆黑如墨的长发高高扎起,使得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他静默着,以一种极为平静的模样走到田泪卿面前。田泪卿紧紧盯住凌云度的脸,这一路上她曾设想过各种两人见面的情景,或许会有冷嘲热讽,或许会有雷霆暴怒,亦或许会亲昵而温暖地说“既往不咎”,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般不带任何感情的样子,她努力捕捉对方脸上任何一个细节,但却失望了。凌云度就是这般疏离、冷漠,似乎两人之间既没有任何的亲密,也没有任何的仇恨,所有发生过的风起云涌的故事全部都归于了死寂。 凌云度来到田泪卿面前,就像是一个上门看诊的郎中,对着田泪卿的面目观望一番,然后屈起右手两根手指向田泪卿手腕上一搭,面色顿时一沉。 田泪卿想要开口去问,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是好。“云度”这么自然的称呼已然不可能,“先生”的称呼太过生疏,这对于曾经相悦的两个人来说实在难以出口,“郎中”却又似乎不符合两人彼此的身份。想了半天,竟不知如何开口。 “凌先生,如何了?”黑鹰在一旁急切问出了田泪卿想问的话。 凌云度似乎才刚刚看见黑鹰似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是惊讶问道:“你还在这里?” 黑鹰要说什么,凌云度一摆手说:“你先找个屋子歇着,这里有我就行了。”俨然一副比黑鹰还要做主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主人好像本来就是凌云度。所以黑鹰几次三番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终于低头转身出了房间。 看着黑鹰离开的背影,田泪卿突然想叫住他,因为此时的凌云度让她感到害怕。她不想和凌云度单独待在一起。但是她内心深处又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留住黑鹰的身份,便只拿眼睛望着。 凌云度无视掉田泪卿望向外面的眼神,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从怀里取出几本书摆列在面前,然后拿了其中一本翻开竖起来,遮挡住自己看向田泪卿的视线。于是两人就被几张薄薄的书页隔绝在两个世界。 凌云度倒是没有什么,但是田泪卿浑身难受却又无力,她甚至连屈一下腿的力气都没有,被褥下的她已经是大汗淋漓,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去缓解。折腾挣扎了一会儿之后,没有半分的用处不说,还弄得自己气喘吁吁。她闭上眼睛躺倒在床上呼呼喘气,暗想如此这般倒不如黑鹰当初把她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