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辞
建安九年的春天来得有些晚,本该是人间芳菲竞相开放的好时节,许晚依旧裹着厚实的冬衣。 她今日出了袁府,去集市上采买一些针线。 甄宓教给她弯月与祥云的刺绣针法,她总算能用到自己的兔皮囊袋上。 关于弯月和祥云的颜色,她也想了很多,若只是简单的蓝白,太单调了些。最好还能加上点橙红和橘黄,说不定一点青紫也是不错的。 她买了五彩斑斓的线,一卷一卷地重复看着,越看越喜欢。 街上的行人不算很多,因而即便她走路三心二意,也没有遇到什么崎岖和阻拦。 好不容易穿过这条街,就快到袁府的后门,突然从街角窜出一列驾马狂奔的甲士。那为首的一人一边喊着“避让”,一边夹紧马背,越渐着急地加速。 许晚险些被撞倒。她仓皇地往一边的菜摊倒去。 菜摊上的竹篮被她打翻,散落一地翠绿却有些蔫巴的菜叶。许晚没好气,朝着那远去的马队,嘶吼:“礼让行人不知道吗?” 马队随之还真就停了下来。为首的那人审视一眼许晚的打扮,见她穿着袁氏家仆的衣服,原本想叱骂她的话语吞咽回去,变为一个冷瞪,接着说道:“不长眼的东西。” 而后继续又要转身。 许晚依旧骂骂咧咧,“不长眼也好过你眼睛长在头顶,像个癞蛤蟆。” 此话一出,那为首之人的马速更慢了,甚至有要调转回头,来找许晚的架势。许晚欺软怕硬,有些畏惧地想要继续往后退。这时,那为首之人身后的另一位甲士,好心地提醒他,“将军,别与这无知小民耽搁时间,前往送呈军报,请求主公支援才是最紧要的。” 那甲士说完,为首的兵长以手中的马鞭指了指许晚,冷肃道:“小丫头,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否则以后,我有的是找你麻烦的机会。”接着,便正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继续扬鞭驰骋走了。 许晚还在朝着他的背影做鬼脸。 身后的菜贩不满地拉住许晚,嚷嚷着:“小丫头,你撞坏了我的叶菜,赔钱,得赔许多钱。” 许晚无奈,看着那些蔫巴的菜叶,开始好声好气地与菜贩商量、争论,自己到底应该赔多少钱。 最后,她花了二十枚五铢,买了半框子烂菜。 她回到袁府,借花献佛,把还能用的烂菜送给厨房的秦厨娘,顺便与和她有共患难之谊的顾厨娘打了个招呼。顾厨娘要了她剩下不能用的菜叶,说是切碎了,还可以喂后院的鸡鸭。 许晚乐得手上轻松、干净。 她拍了拍衣服上被叶菜汁染绿的污渍,捧着五彩斑斓的线着急忙慌地跑回院子里去找甄宓。 都快过了她和甄宓约定好回来的时间。 许晚把线放在手中把玩,一会甩高,一会接住。到她一只脚完全踏入院门,被高抛的彩线落下,跌在她手中。她没有再抛起来,而是突然想到什么。 刚才那个甲士险些撞到她之后,还想找她的麻烦,另一个甲士是怎么劝说的来着?让他不要与自己这个小民纠缠,还说他们要赶着去呈送军报,请主公支援? 他们看样子应该是邺城的守军。那么邺城守军的主公就只能是这袁府本来的三公子袁尚。袁尚如今不在府中,而是领兵往平原攻打袁谭去了。 袁尚与袁谭兄弟相争,导致现在的邺城内部空虚。最是方便敌人渔翁得利的时候。而历史上的这一年春,曹操恰好趁着袁尚回防不及,率军包围了邺城。 许晚的脚步一顿,立马又更加快速地奔跑起来。 她是直接冲进甄宓居住的主屋里的,推着紧闭的门扉“哐”地发出一声巨响,撞在旁边的墙上。 甄宓领着青银在喝茶、品糕点。 她们被许晚吓了一跳。青银转眸望一派风风火火模样的许晚,莫可奈何地嗔怪,“阿晚,你这又是怎么了,火急火燎的,不是只出去买了针线吗,还能发生什么大事?” 许晚剧烈粗喘了一阵。 她静默着,顺便思考措辞,过了好半晌方才走上前去,挡住甄宓要把糕点往口中送的柔荑,正色道:“夫人,我想……我想与夫人请辞。不,不是请辞,是我想说,如果夫人想要自由的话,现在就带着我和青银阿姊一起走,趁着城门还没关,赶紧离开邺城。” “再晚,夫人再想要自由就来不及了。”许晚目色灼灼地紧盯着甄宓。 甄宓和青银则是被她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甄宓还在思忖,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青银已经疑惑地询问起来,“阿晚,你到底在说什么?好好地,为什么突然要走?你之前不是还说要等夫人找到另一条可以走的路才会离开吗,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