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邪佛(十六)
对方点点头,带他们转到一间后庙。 一路行来只见经幡作褥,烛盏作杯,含笑的佛陀倒塌成碎石齑粉,被拿来作划定地盘的“墙壁”。唯有十八尊罗汉像金身宛然,姿态各异,且新涂了漆,被保存得极为完好。 只因那丐头被称作“李罗汉”,自然得妥善供奉庙里的罗汉像。 李罗汉正在后庙里酣睡,旁边一个丰满的旧袄妇人,正为他小心地守着炉子。闻得来了生意,他也不下床,只是略坐了坐,由那妇人殷勤地在他背后塞了个软皮垫子。 待得二人进来了,他扫了一眼妇人,后者乖觉地躲进了隐蔽的里间角落。 “找人有找人的规矩。”见了面,他向他们摆开条件,话声如在罐中,嗡嗡闷响,“一,不能有官司在身;二……这规矩得看你们。” 伴随着他说话,面上肥肿的皮肉一抖一抖,这上身像小山硕大的乞丐头子,少说也有二百来斤。 苏吴微微一笑,拿出方才的钱袋,递给静立在旁之人,“规矩我们自然懂。” 那人将钱恭敬地献上,李罗汉一把攫住袋子,朝里瞄了一眼,点点头,嘱咐了副手几句。 秦姜二人无座,却也不急,庙里的炉子烧得正旺,暖融融一团,并不寒冷。他们等了一刻,便有一人被领了进来。 这也是个花子,破衣污面,瘦骨嶙峋,就如同道边看见的任何一个乞丐,没有任何不同。 “六子,”李罗汉叫出他的名儿,被肥肉挤兑得细眯成一条的眼皮子一撩,道:“是你那处的人?” 被叫做六子的男人哈着腰道:“是,我那儿的确有这么个妇人,昨夜没有回来。我想着她或许带女儿走了。” “带女儿走了?”秦姜闻言诧异,便仔细地问:“她是哪里人士?既有女儿,为何出来乞讨?你详细讲来。” 那妇人无名,大家都唤她“罗氏”,从哪儿来,也语焉不详,只知道似乎是北边。她自言丈夫已死,女儿被婆婆卖了,因此跋山涉水来寻女。 有人问她天地茫茫,何处寻找? 她说,求得邻里四坊得知,那买姑娘的人牙子是专为佛骨教搜寻明妃的,顺着这条路子找寻,或许有朝一日,能骨肉团聚。 有人又问她,找了多久? 她道,已找了六年。六年前,那孩子不过三四尺,如今,想来已是窈窕淑女。 可是做了明妃的,和勾栏里的娘子又有什么不同。有人拿着个笑话她,她却凶狠起来,一巴掌打得人唇破齿松。 她来此月余,每日也不去化钱,只往各处的佛骨教寺庙周围游荡,一双眼看进出的姑娘少女,看了千万遍。 前夜回到破庙,她精神焕发,全然不像个上了岁数的老妪,逢人便道,她寻着女儿了,过几日便要带她回家。人们又笑话她,头脑半糊涂的长发妇人,哪里还能记得家在何处。 她却道,就算她不记得,女儿那么聪慧,一定还记得归途。 便到此终止了。 她昨夜未归,今日也没有回来,平白说话的六子还替她交了一日的份钱。 “你们问这话,是她犯了什么事儿?”六子把身上的烂布絮往衣缝里塞了塞,露出一抹警觉,“我就是可怜她才帮衬一二,我跟她可没关系!” “她或许死了。”秦姜道。 他一呆。 半晌,又念叨了一遍,“……我跟她没关系。” “自然,我们只是想请你辨认一下,明日城北义庄,事后另有酬谢。” ----------- 各人有各人的小心思。 那妇人死便死了,也不是他杀的,也不是他婆娘,他没得为她心烦。 六子一晚没怎么睡好,在震如山响的呼噜声和干冷冰凉的草堆中睡了一夜。翌日,他缩手缩脚地舀了一碗大锅稀粥,打定了主意,早早地来到城北,蹲在一棵老树下,望着义庄的来路。 秦姜和苏吴踏着晨曦而来,依旧是稀薄的晴日,暖意和日光碰在身上便消碎而去,朔风吹过,仍是冰凉冷硬。 六子便猴头鼠脸地走过去。 秦姜打了个招呼,“不错,言而有信。” “那婆娘跟我无亲无故,没任何瓜葛!”他第三次强调,继而伸出手来,“大老远跑来义庄,肚里没食,先惹一身晦气,大老爷赏几个,小的好尽心尽力为您们跑腿!” 一旁的苏吴挑挑眉,似乎早料到有这一出,却塞给他一个纸包儿。 挑开折口,里头是一摞七八张羊肉笼饼,撒了嫩嫩的葱白,炸得酥酥脆脆,羊肉的香和酥油的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