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寒
臾梦,梦里的他和二十从山谷里出来,到崖壁下集合。 师父说这个月死了两个人,分别是十三和十五。 多幸运,夹在中间的花辞竟然活了下来。 花辞对这两人的印象仅限于他们的号码,他像二十所说的那样,除了那个数字,他并不能对凭栏问里的任何人留下更多的记忆。 可惜编号也不是他们独有的,过两天冬训结束,很快就会有新人顶替他们。 他们也会叫十三和十五,唯一不同的就是面具下的壳子。 可惜并没有人会深入了解那些不同。 还剩两个人,花辞长舒一口气。 留下的几乎都是像他一样参与过很多年选拔,有经验和实力,深谙如何走得更稳。 剩下的再不济也会有幸运眷顾,比如二十,找了个好同伴听过授课,不至于临头慌乱。 冬至的第二天早上,他们在自己的房间里吃了羊肉饺子。 这是一年中最丰盛的一顿饭。 新鲜、暖和、饱腹。 恍惚间让人以为自己身处温柔乡,而不是临行前的断头饭。 两天的极限攀登,漫长得像是过往一生加起来的总和,又像是在眨眼之间。 花辞觉得饥寒交迫这个词是形容不得当的,在极端的寒冷下,所有感官都会变得麻木。 极致的饥饿后是极致的饱腹感,僵硬不可屈伸的四肢会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寒冷和饥饿一扫而空,温暖和力量会降临。 不过它们来的很缓慢,慢得像时间,像等待。 紧绷的两天,终于在花辞身旁那人的坠落后落下帷幕。 漫天飞雪遮盖了视线和声音,模糊了颜色。 花辞看不清崖壁点缀的雪花是白是红,也分不清掌心的血是红是紫。 它们终究会凝固,而后剥落,杳无音讯。 花辞在强撑间听到身旁那人愤怒但低声的宣泄,他说:“去他妈的凭栏问,老子要撞翻这栅栏。” 然后他撤下面罩,松开手,光明正大地飞向自由的天。 他向世界展现了他原本的样子,一如他诞生之初那般。 师父随即宣布冬训结束,花辞后来才知道他的编号,不过是在新人接任之后。 像过往一样,花辞不知道是自己是如何回到住处的。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并没有行动能力,强撑着精神浑身发抖地热好吃食,勉勉强强吃下后发着抖裹着棉被躺下。 花辞看到床头摆了一碗热姜汤,是师父送来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他撑起身体,拿起碗喝了。 可惜他手抖得厉害,撒了一大半,热汤和冰凉的地面相搏,失败方冒出不甘的雾气。 幸亏他早有预料,姜汤都洒在了地上。 以前的姜汤花辞都直接倒掉,但今年他第一次喝。 总要试试的,他想。 结局并不尽如人意,姜汤太浓了,呛得他咳了很久。 花辞以前不明白,为何凭栏问如此矛盾,或者说,为何师父如此矛盾。 重重考验都想置他们于死地,但浓得要死的姜汤又好像想让他们好好活。 今年的花辞依旧没想明白其中矛盾的缘由,他很快陷入了沉睡。 几天后他才醒来,浑身发烫。 得吃点东西,迷迷糊糊间花辞想。 有了这个念头,花辞费尽力气翻了个身,摔到地上。 结了冰的姜汤还散发出辛味,他嗅了很久,皱着眉头起身。 花辞在锅炉旁看到一碗结了冰的药,花辞很熟悉它的疗效,续命的。 他颤抖着手,拿起碗砸到地上,碗碎了一地。 花辞在残骸中挑挑拣拣,找到属于中药的冰块,塞到嘴里嚼。 从口腔到胃冻得他一哆嗦,跪在地上久久站不起来。 他胡乱找了点吃的,潦草热了热便接着躺倒床上。 再次醒来是腊月廿三夜里。 花辞觉得自己恢复了大半,换了身衣裳,弄了顿不那么潦草的饭,把身上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 外面又在飘雪,绝处逢生的花辞推开木门。 吱呀一声,把他带进了银装素裹。 和京州一样,大雪铺白不归山,月光倾泻如银。 不同的是,月光并没有照到所有住人的屋子,这里也没有梅花点缀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