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祭静室
陆远闻言摇头,立马道:“此事十分凶险,方才那地方并不算十分隐蔽,恐怕只是他们暂时的驻扎点,不可大意。” “况且——”他看向一路而来的唐知,郑重作揖道:“小娘子你将话带过来已完成郎君嘱托,后边的事交给在下与手下人便是。” 陆远说着又连忙解释,“并非不愿让小娘子一探究竟,只是此事不该牵涉诸多无辜者。” “若小娘子有心,恳请多替在下留意近期那些教徒可有再出现的,有什么动向一并记录下来送到衙署上去,届时会有人接引小娘子。” 好说歹说送走了唐知,陆远独自坐在茶楼,盯着远处的巷道,只觉得无形中有什么压着自己。 这所谓的释善教竟然这么猖狂,只有将其连根拔起,才能给百姓、朝廷一个交代。 只是——连太子殿下都事先提醒过,万万不可轻举妄动而非见机行事。 陆远当即便明白,这所谓试图扰乱人心的歪门斜教,恐怕底下另有什么大人物在控制。 以太子殿下如今的能力,怕是不能完全替他将拔除此害以后的事儿兜底,换言之——“释善教”背后的人,即便是暗中发展不少势力以后的太子殿下也不能贸然招惹的存在。 但是现下—— 他攥紧双拳。不能将此事轻轻划过,玉面郎君不光是太子殿下书信交代要好生照顾的,更是从前对他施以援手的贵人。当年倘若不是玉面郎君送来钱两;帮他夺回险些被人烧毁的田契,他恐怕早就是穷途末路,横尸街角也未可知。 大不了就是再被贬到更偏的地方去,陆远轻蔑一笑,重新看向那边并不引人注目的狭道,玉面郎君救人的本心便为着除恶扬善,他又岂能畏首畏尾? 不能再任由这群暴徒猖狂,否则长此以往,再无安宁之日。 熏香,到处都是熏香。 隔间里无光,屋内两边各坐一人,脸上皆绘上诡异彩纹,口中念念有词。 四角放置莲状香炉,袅袅白烟自里头渗出来,味道浓到叫人直犯恶心。 房间正中央摆放一张木板,上面一人手脚皆被束缚,看上去不得动弹。 被束缚在中央的人面上带有一张银面具,身上的装扮庄重华丽,只是在这诡异的房中更显出几分古怪。 “传听教宗,施神降世,显我威名,佑善寻安……凡我教民,皆传圣音,奎木昭昭,祭我同归。” 床板上的人眼皮底下微动,却没即刻睁眼,屋里的香味熏得叫人头晕。 她安静躺着不动弹,直到现在还有些疑惑。 扮上神女模样上台的一瞬间,便有一道视线落到她身上,她察觉到后,趁着中间混乱打斗的功夫,终于找到目光来源。 碍于对方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南湘子只匆匆一瞥便收回目光。 然而只这一眼便足以让她寻出些许异样——那人看上去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他一左一右一个面容诡异、一个带着帷帽。任哪一个都格外扎眼。 偶人。 不知是不是李卿培先前所讲传闻叫她印象深刻,她几乎下意识想到这个词。 跟随三花猫一路去,期间她也早早发现有人跟踪自己,虽则对方十分小心谨慎,她根本没有机会确认,但也很难再有旁的人刻意追踪她的行迹了吧。 但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原本打算跟对方对上几招再假意不敌,没承想,她竟在一瞬之间被人迷倒。 她终于在缭绕烟气间睁眼,隔间静室里的陈设尽数落入南湘子眼中,不光是香的味道熏人,连带自己头、脚两头各有一个跪坐的诵经人口中念叨的什么东西。 吵得人头疼。 木板上的人手脚摆动,铁索发出丁玲当啷的响动,诵经声仍毫无波澜,跪坐诵经的两个动也没动,对南湘子的行为无半点反应。 南湘子停下挣扎的动作,仰头观察蹲坐在木板前头的诵经人,对方的嘴巴纹丝不动。 她的眼珠向左再转几分,视线落到那人脖颈上——看上去并无异样。 这究竟是活人?还是偶人? 诵经声确实从这两人身上传来,但——他们却并未开口。 倘若真是偶人,这些声音又是从何而来? 南湘子轻微摇头,试图晃去吸入鼻息间的异香。 或许还有别的缘由。 血腥味顿时溢满口腔,她咬破舌尖,刺痛感叫嚣着冲进脑内,诵经声随之渐渐轻远。 果然。 南湘子嘴角还沾着血,却如释重负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