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岁和三十五岁
叫住他,说:“你最好先解决了外面的尾巴,我不信对方没有后手。” 他自己不是没想到这一层,只是不想当着她的面撕碎那些美好的表面,家族的分崩离析并不体面。这样的嘱咐在她嘴里说出来,不禁让他唏嘘,那个在他身后肆意生长的女孩子,也许真的长大了。他不得不在她的注视下打了两个电话,分别给自己的助手和吕昭,十来分钟,电话回过来,安保部门已经将盯梢的解决掉。他关掉手机,还未开口,年依堵住他的话,“你爱我,又无法和我在一起,你和我面对的,是一样的困境。” 说罢,她累极,却无法像对所有事一样令自己置身事外,几乎变态地感受着并享受着那微微痛意,就这沙发胡乱扯过毯子,就那么睡了。 年时川轻声带上门,自三十三层拾级而下。 上一次这么一层层走下来,还是背着她,稍一想那番光景,膝盖已经开始条件反射般刺痛。 点滴回忆,沉默叫嚣,任谁都无从抵抗。 年时川的车停在老宅门口,管家从睡梦中醒来,有几分惊慌失措,毕竟上次有人深夜造访,还是年老爷子病故。 那只空瓶子摆在年成柏家的黄花梨炕案上,年成柏先是意外,随后眉目舒展,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已知事败,他的人回来过了,没蹲着什么有用的东西。 万年起家时外界便盛传,年家出美男子,年成柏虽然年纪大了,眉目轮廓上依旧能看出英俊端正,年时川看着血脉相承的面孔,不知该感慨些什么。 年成柏磕了磕烟斗,喉咙里好像永远压着一口痰似的,“那丫头你当年执意自己留着,敢说没这个心思?人你收就收了,跟自个儿叔叔这还藏着掖着,谁还能说你什么。” 当年当日的情形历历在目,他原本已经遣人在国外疏通好关系,打算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去,至于回不回来,几个年头过去,谁还能记着外头有这么个小丫头片子,那就是后话了。他跟年成霖商议过,说那丫头才十三四,已经能看出模样出众,有些妖气了,时川现在就护着她,说句不好听的,大哥你还能看着他几年,要是将来……他干出什么有违伦常的荒唐事…… 她家里出了那样的事,年家愿意出手把人接下来,给够了钱再送出去,也算有情有义,年成霖当时是默许的,只是没到一个月,他就留下个不明不白的遗嘱,人去了。去就去了,偏那遗嘱上变了卦。 “好歹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丫头,我在外面惯有个荒唐的混名,不要紧,人可是即将新婚,不能诋毁。”年时川倒也坦然,直言道:“难得十多年的旧事二叔还记着,这些年我不算高尚,也没那么龌龊。” “不伦恋啊时川,”他这么含糊,和承认没什么两样了,年成柏眼底闪过意外,“年家的丑闻呐。” “二叔,严谨地说,我就算和她结婚,也是合法的,您再揪着这个不放,就自讨没趣了。年家和万年,一损俱损,我身败名裂无所谓,你想让万年跟着一起跌入深渊是么?”年时川好像单纯只是来喝茶的,没人给他上水,他便自己鼓捣起那些复杂的茶具来。 这些日子频繁的少眠,令年成柏本就衰老的身体越发不济,人上了年纪身体就变得奇怪起来,可以躺着不睡,却很难坐着熬夜,尽管二者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他光是坐在这和人说话,已经有些打晃,他不认命地同眼前这个家族里最出色的晚辈谈判,或许那已经不能称作谈判,因为他手中没有了筹码,不得不抹开老脸来打感情牌:“我老了,我能怎么办?年家早就到了你手里,我这个做叔叔的从来没说过什么,现在你要的是广文的命,我只要你身败名裂,这很公平啊时川。只要你不把广文推出去,你依然能在这个位置上稳当地坐下去,两全其美,不好么?” “我不是来和您商量。” 他言语过于平淡,年成柏却听出了宣战的意味,他今晚过来,不是商量,也无心较量,甚至不想得到他的承诺,只是轻描淡写的通知他:“你干了什么我都知道了,过招吧。” 一家人是什么时候变成如今的局面的,年时川也不知道,人活到后半生,好似悲凉居多。 从老宅出来,年时川索性在车里眯了几个钟头,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他回家取了个旧档案袋,家里经常没人,如今竟冷清得有了回音。年依想必还在酒店睡着,那孩子没心没肺的,也是好事,什么时候都能睡得香。他拨出电话取消了权限,叫人送早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