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和二十九岁
新老师押题厉不厉害,要等高考的试卷发下来才知道,但年依听她讲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道是必考题,背也要背下来。 死记硬背的话,还要老师干什么……年依不喜欢这个老师,她常常怀念吕翎翰还在的日子,同时怀念那时的自己。 她发邮件漂洋过海和吕翎翰抱怨,可是,好多天也没等来他的回件。 最怕就是这样,朋友走着走着就失联了。 而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吕翎翰留给她的那部手机也罢工了,她只得买一部新的,诺基亚最新款的滑盖音乐手机,用着远没有旧的顺手。 和小模特恋爱的日子,年时川常常夜不归宿,年依暗自感叹,到底是跟年轻小姑娘一块儿,想必是一个欲、求不满一个枯木逢春,想当年池敏青跟他的时候,还正好赶上男人血气方刚那几年,也没这待遇。 偶遇做饭的阿姨请假,年时川又不在家,年依不得不自己去早餐店买油条来填饱肚子。用餐高峰,早餐店老板忙得热火朝天,年依点好东西,就到门口等着,以免沾上油烟。店铺的推拉门上贴着“欢迎光临”的红色大字,她在门玻璃上看自己的影子,与拉着小车去早市买菜的阿姨大妈无异。 她对外在形象一向不怎么注重,尤其只是出门买个东西,针织衫里面还穿着分体式睡衣,长发随意卷起扎住,没洗的脸看上去有些憔悴,这是一种阶段性的自暴自弃。 至于偶遇王一轩,真是个不美丽的意外。 是她先看见王一轩的,到底在一起过不算短的时间,远远的,就认出来了。他也是出来买早餐,手里拎着豆浆和茶鸡蛋,头微微低着走路,时而四处看看。 她想要不要就装作没看见,裹紧针织衫半个身子已经闪进早餐店里,王一轩率先喊出了她的名字。 “你班同学说你请假了,是打算复读?”王一轩问。 年依在晨风中拢了拢碎发,摇摇头:“我得有多想不开,再重来一遍高三?你找我有事?” 难得见她这样居家的模样,王一轩不禁多看了两眼,也看出她的不自在,无意令她为难,眼睛老老实实的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还有点东西在我那,有时间拿一下?” 花季雨季的少男少女,相互的总会换着用些小东西,以示亲密,无非是杯子抱枕外套这些,稍微有些私人,又能时常放在身边的东西。 年依想了想,自己宿舍也有一件他的T恤,是她说过好看,他便送给了她,后来她当睡衣穿了,魏琳琳在宿舍见到她穿男士T恤,曾说,女孩子拿男朋友的衣服做睡衣,是最清纯的性感。 那是什么歪理邪说?除此之外,还有一把他的雨伞,以及他送的暖手宝,没用完的手帕纸等等零零碎碎……“没什么要紧的,你自行处理吧,你在我那的东西都在学校,我没收拾回来,你要的话,就去我班找徐晓萍,让她帮你拿一下,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男女之间的情感,便是如此脆弱极端,热烈时可以穿一件衣服,气息相通,凉薄时话都最好少说几句,赶紧拜拜。 “不用麻烦。”王一轩噙着一丝寡淡的笑,知道她请假以后,他就让家里给他办理走读了,高三后期,一切为了高考,在不影响纪律的前提下,学生和家长的大多数要求老师都会尽量满足,而他每天徘徊在她家附近的那条街,要的并不是她那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油条好嘞!丫头,麻团刚出锅的来一个吧?”老板拎着给她打包好的早餐远远的问。 年依心不在焉:“要吧。”然后拿出五块钱放进钱匣子里,从老板手里接过东西,没等找零,快步离开那摞着冒热气的圆笼屉的门口,离开沸腾的油锅不停蔓延出的油烟,离开还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的男孩。 小区的大门近在咫尺,王一轩拿着老板找的一块五毛钱追上她,“为什么非得分手?”他气喘吁吁的拉她的手,卫衣的帽子都歪到一边去,有一种悲情的滑稽。 年依垂眸静默片刻,先把手挣脱开来,随后帮他整理好衣服,才缓慢的说:“你一定要我大早上没刷牙没洗脸没换衣服现在十字路口和你讨论这个吗?” 沉默就是王一轩的坚持,她终于轻叹一声:“跟我走吧。”反正想到一会儿要来补课的老师,她也不想回家。 他们坐了一段时间的计程车,年依只带了买早饭的零钱,好在王一轩有钱,否则她难以支付车费。 清晨的海边仅有零星几个晨练的人,海面平静蔚蓝,偶尔“刷啦”一声,细小的白色浪花追赶而来又匆匆远去,年依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环境下吃油条,很噎得慌。她锤了锤胸口,王一轩就把自己的豆浆拧开递给她,说:“我没碰过。” 年依觉得好笑:“我知道,嘴都亲过,还在意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