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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柔荑立河畔,柔荑河畔哀女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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龄的侄子殷怀外,总是和殷家其他公子起冲突,给表姐惹麻烦。

表姐和表姐夫都仁厚宽容,说殷国公府以后就是他的家,可他知道,国公府不是他的家,国公府就像是玉米的须皮,他是病坏掉了的一粒,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头,和其他颗粒饱满金光灿灿的玉米粒并排长。

他就应该和那群流民一起,活在乞丐堆里,成日为温饱食物发愁,污泥糊满整张脸,也许活不过二十出头就冻死在城郊的寒冬腊月里。而就不必,不必非要背负一个自己回忆不起来的名字,苦苦思索。

他不是过去的自己了,可他必须背负着过去的自己,一无所知地继续活着。

有人说,记忆如同梦魇。失去的记忆又何尝不是梦魇。他从一个乞丐,变成了一个废物。为了报答表姐和表姐夫,他也尝试过改变,去奋发图强,去出人头地。

可他不受控制地感到心空,发呆,对着藏书阁外的高竹,一盯就是一整天。人人都说他心事重,可究竟什么是他的心事,又为何这么重,重得他每日都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睁开眼皮,起床梳洗,饮食清谈。

“少使!快抓绳子啊!”阿财的声音打断他的回忆。

洪流虽猛,他尚且保留有一些力气换气,但他感到从内而外地疲惫。

他想起王荣前几日在衙门口和乡民换草鞋的场景,想起樵夫飞冲过来制止他触碰女萝疮的场景,想起麻姓老人在雨地里跪倒时衣衫上的泥点子。他羡慕他们眼中闪过的纯粹的灿烂的火花,或有同情,或有激情,或有悲情。即使只有一瞬,也热烈非常,像是他们的心里有一把火,正为了点亮一方天地,熊熊燃烧着一样。

而他,连掉下悬崖浸在水中的这个生死攸关的刹那,都只有冰凉和麻木。

不想继续游泳划水了,不想继续维系这具早已四分五裂的躯体。

他累了。很累了。

只要他松开扳在半截树桩上的手,就可以加入这趟自由而又疯狂的驰骋了!洪流的强大显得他无比微渺,他准备全心全意接受洪流的恩赐。就这样吧。他默念着。

雨声浩大,整座山谷回荡着阿财的哀嚎声,“少使!少使!少使!”

在洪流水下,他的世界宁静多了。只需将身体顺随着急速水流向前冲荡,任由水流带着他旋转,将他淹没,抛起,任凭水中锋利的巨石撞折他的小腿,暗流绞碎他的皮肤。骨折和创口带来的疼痛一轮又一轮,他不仅感觉到痛,还感觉到痛快。

他期待着水流和泥沙里在他的身上继续书写倾泻千里的疯狂,他猜测他的尸体一定会被冲走到很远。

想到这里,他嘴角浮起笑容。对不起表姐,这份养育的恩情,只怕是还不了了。

死亡的疯狂和欣喜彻底占据了他,他打心底里崇拜着将洪流所恩赐的这份疯狂,崇拜着疯狂中释放出的无边无界的自由。

在这份疯狂里,他将要离开囚禁着他的那具空壳,离开空虚对他日夜紧追不舍的质问和苛责,离开渴望得到生活意义的肯定和答案孤独的求索。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痛苦令他的内心感到无比满足和幸福,闷住一口气,一点一点,将自己的神志和身体,都奉献出去。

一切都会变得平静,他再也不用面对每日清晨和深夜中如同沼泽一般的孤独和黑暗了。

“相迎道远”

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他似看到一袭白衣,闻到一抹竹香。如此模糊,会是他记忆中的人吗?他已经不想再探索曾经自己是谁,也不想知道叫他的人是谁了。

他无力回答,也不愿回答。

只自己默念道,“再见了,相迎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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