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
周异死在了孙采薇即将踏入的林地中。他的身上满是刀口,甚至一截手臂只靠着几缕肉丝连着。周异的身边还有两个半大不小的孩童,只不过这两个孩子的脸色已经灰败,无力回天了。 想来周异是急匆匆赶来,只能带着两个孩子往林中躲避,试图保下周家人的血脉。 但最终还是…… 难怪周瑜会在山上,难怪周道会想着上山去。 结果这一场劫杀,除了周瑜,竟无一人存活,还白白搭进去周异的性命。 这座山死去了太多的周家人,他们四人无法带走这么多的尸体。 死亡总是那么的让人害怕,特别是所有亲人都死去了,只留他一个人时。 孙采薇看着那个向来儒雅的男子在泥土中长眠,已经完全不敢再去看捧着土往周异身上洒的周瑜。 她这才明白她的话有些太多了,周瑜这么聪明,会不会怪她没有告诉他这些人,包括他父亲的命运?毕竟她说过孙策会回来。而孙策真的回来了,还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回来。 陈文并未与周家人一起,而是独自在一旁,被孙采薇拾了枯木堆着。 汉末大概是不流行火葬的,但孙采薇还是用火折子点了火。没有棺木包裹,那便火葬了罢,免得被鼠蚁啃食。 柴木噼啪地烧着,她坐着看了一夜。四人之间,从未有过这样的沉默,直到黎明之时,一切成灰,终于有人站了起来。 “我师父教的。”孙采薇抢在孙权说话前开口,“人死之后,尸身总会腐烂,在火中烧尽一切,只留下骨灰,生者将其装入坛中,想带他去哪儿便去哪儿。” “好。”虽仍是不解,但孙权也选择尊重孙采薇的想法。 孙采薇本想带着陈文回到松滋去,两人却被孙策拦下。 “去哪里?”孙策问。 孙策手上还沾了许多泥土,但他依旧握着枪拦在两人面前。 “去松滋。”孙采薇道。 孙策挑眉看向孙权,“你也去?” 孙权点头。 “都不许去。”孙策难得厉声。 “阿兄?” “你们当这些地方是舒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孙策看了眼远处沉默不语的周瑜,心中仍觉后怕,他握紧了枪,说道:“下一次,我可不会那么及时赶来。” 这次,若非孙策及时赶来,死的人绝不会是董卓的人。 离开了舒城,时时刻刻都会是危险。 何况还是去松滋那么远的地方。 可是,陈文呢?不论活着还是死去,都无法回家吗?为何好人总是那么悲惨且不长命? 回到舒城时,孙采薇仍在想。 她将陈文的骨灰装入了坛中,却不知该放在哪儿。她想,有朝一日,或许陈武来了,他们两兄弟就能相见了。 现在的她,终究无法以一人之力去到松滋,她终于还是食了言。 步夫人见孙采薇一脸郁色,自回到家中就一直沉默不说话,她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怎么了?不是说在外同周家的公子游玩吗?” “……阿娘。”孙采薇抬眸看向步夫人,眼中泪光打转,“我再也不想出去了。” 步夫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能去抱她,轻拍着背安抚,“没事的没事的,不想出去我们就不出去……” 孙采薇在步夫人怀中轻轻点头,躲在了家中半步不出。 而这几日,周府丧幡高悬,一片哀声肃穆。孙权也没来找她,大概忙得不可开交吧。 她也不敢去周府,有时只能背靠院门,听着过路的人谈论着盛极一时的周家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连连唉声叹气。听得多了,孙采薇也不想再去听了,整日便在屋中打理着花花草草,试图与世隔绝。 那支簪刀又被孙采薇戴回了发上,女子向来是爱美的,孙采薇也不例外。这朵绿色的簪花插在头上,令这身装扮也完整了许多,斜阳入屋,照得人也柔和不少。 她极爱绿色,因为这样会显得人也生机活泼起来。但此刻孙采薇看着镜中的自己,哪怕头上插了不少簪花发饰,发髻上绿色的丝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着,却还是莫名觉得枯败不已。 孙采薇不由黯淡了神色。明知不可入局,在进入舒城之时她也一再提醒着自己,可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踏入了局中,甚至一言一行都与他们有着联系。 难道这便是命运? 院中忽然传来响动,孙采薇回过神来,推开窗看去,只见步夫人手里提了几条鱼回来,见孙采薇在看她,步夫人便笑道:“我们练师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