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戏

“我根本就不是平王的人，我……”

颜泽几乎要把一切坦诚相告，但近在咫尺的少女，寂静幽深的宫阙，适才发生的一幕幕飞快从眼前划过。

强烈的危机感让他瞬间警觉起来，想到自己刚刚想说的话，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说了。

他的目光变得难以置信，“荣灿妹妹，你是，故意的？”

怎能没想到！颜泽无比懊恼，早该意识到不对劲的，从发现韩谦藏在陆璨寝殿开始，他的怀疑不无道理，很有可能，他们俩是一伙的！

否则，以韩谦的武功，诡异莫测的毒药，如何会给一个弱女子逃脱的机会？

除非他们根本就是故意做戏！故意取得他的信任，放松他的警惕性，为了套出事实。

竟是疯狂到这种地步，韩谦甚至连命都能不要。

事实上，当时颜泽能发现韩谦的行迹，韩谦也能发现颜泽就埋伏在殿外，诚然他武功高强还有毒药傍身，可事出突然，城外突围后他身上的药已不多了，而今手上就只有两包药粉。

对方显是有备而来，他虽身负武功倒也不是绝世高手，在这种长矛厚甲兵面前想要全身而退十分困难，最坏不过被俘虏。

在韩谦看来，那还不如死了，反正他不会背叛将军，也不可能归降。

对于陆璨所谓贪慕荣华的表现，他并非不懂得转弯的直脾气，还能不懂卧薪尝胆的典故？只看她往返城外报信还曾搭救过自己，便知她本质不坏。

虽说，因为将军的死韩谦那时被仇恨冲昏头，迁怒了她，可后来冷静下来也想明白了，再看到顺生一行人，心中更是钦佩。

终究不能让一个小女子做出牺牲，因此他选择进城潜入皇宫。

拼着暴露身死，能带走她最好，若是到了走不了的紧急关头，就用自己的性命助她一臂之力吧。

韩谦故意装得凶神恶煞提高声音呵斥了她一句，随即飞快凑近了低声道：“外面被包围了，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杀了我更容易达到目的。”

原来他知道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打算啊。陆璨明白自己有重头来过的机会，因此并不惧怕死亡，可对韩谦来说，死了就是死了，如能舍生取义，恐怕也是值得的。

幸好她还有机会，还会有机会的。

韩谦并不懂她的底气，见她没有犹豫不决而是果断答应，就有些欣赏她的心性了。

在他看来他们是一样的人，陆璨选择这条路亦是铤而走险，随时可能丢命。

但两人此刻有着相同的坚定信念，以至于不过片刻便达成了默契，陆璨惊慌失措落荒而逃的姿态，韩谦逼真的力道，确实让颜泽无暇思考。

可最让颜泽无法承受的是，陆璨居然能精准切中他的心理，她知道怎样表现会让他心软，说什么话会让他感同身受，好像比他还了解他自己。

这太可怕了。

别说陆璨从前只是表现得毫无心机一派天真，她就是蹲在颜泽床底下都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还有个更惊心动魄的猜测。

既有韩谦在前，难不成郑添祥也是？颜泽脊背一寸寸发冷，他是不是说曾拿到一份名单，陆璨那时在宣室殿如果也是苦肉计，莫非这份名单是她给郑添祥的？

她知道平王要造反，知道平王手底下得用的人，可偏偏还要认平王为父，潜入宫来麻痹他们，所以，连那件事她也知道了吗？

颜泽虽克制住了没说，却不敢肯定陆璨是否已经得知，她的一切行为都像尽在掌握中，甚至猜不到她的下一步动作。

完完全全落入了下风。

面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少女，他第一次倍感压力，也是第一次觉得，被聪明人耍得团团转，并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陆璨聪明吗？或许吧，她走到了这步，已然掌握关键。

颜泽只是表面效忠平王，背后另有主人，那个人会是谁？是打着鹬蚌相争的目的吗？

“是，我是故意的。”陆璨坦然承认，“你对平王也不过是表面功夫，又何必计较，索性都是要对付他的。”

颜泽心中挣扎，缓缓抬手捏住她的下颌，“荣灿妹妹，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有些事，只能让死人保守秘密。”

宁杀错，不放过。

他不能赌从自己这里泄密的可能。

“我相信，杀了我对你来说很容易，可我似乎应该感谢你。”陆璨痛快地欣赏他复杂的面色，笑得残忍。

“有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