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一直到了前厅外,年逾六十的老管家走上来。他的脊背微微弯曲着,两鬓已经斑白,一张脸皱纹密布,老态明显。 岑音对他颔首,前厅里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老管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地捋了两把胡子,笑着说:“相爷刚刚才离开,您种出来的君子兰相爷喜欢的紧,移到了书房那边。小姐还是同我先去看看花吧。” 岑音同他走上抄手游廊,到了书房外,老管家摆出请的手势,脸上笑眯眯地,“小人就不过去了,小姐请吧。待会丞相回来,我自会向您禀报。” 岑音推开虚掩的房门,心中提着一口气。岑中行的书房比寻常文人雅客的要大上许多,三面设窗,室内通透明亮。 东墙挂着一幅字画,字画旁是雕花槛窗,窗下设有一方不大的漆木桌案,上面放着两盏茶没收拾下去。 黑釉兔毫盏,是位贵客。 案后的架子上放着那盆君子兰,绿色叶片上长出许多黄色半点,已经从叶端开始枯萎,无力长条的绿叶,半垂在花盆边缘的土中。 岑音端起那盆君子兰,双手掂了掂,估摸着多高摔下去合适。她微微垂首,眸光专注,从旁看去倒像极了一个爱花之人。 听到脚步声,岑音回过身,昌蜀王已从山水屏风后走出,他身材魁梧壮硕,将身上的褚红圆领直裰撑满,唇边留着两撇黑须,因着久处军中,即便不佩刀剑周身也带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此刻就像山间的老虎,毫不避讳地直盯着岑音这只猎物。 “啊!”岑音吓得尖叫一声,双手松开,花盆连带着君子兰摔碎在地,哐当一声,瓷片和里面的泥土飞散在房间四处。 鹅黄长裙的花褶间转瞬沾满黑泥,与她额上青肿狼狈的相得益彰。 可李成州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她的惊慌,踩过瓷片走近,从上到下打量着岑音。“小姐想必就是岑相公的二千金?” 岑音慌忙侧身,用额头上肿了的那半边脸对着他,发狠点点头,“我……我……”她结结巴巴没说出个所以然,到最后只嗯了两声。 李成州蹙眉,本想着传闻多有差错,可亲眼一看又有几分属实,只是这张脸……他伸出手掰过岑音的下颌。 岑音扭头避开又被他碰上,这人手上用了蛮劲,几乎是掐着她的脸掰过头。 她不再挣扎,仰头任他打量,在这书房内这人不会做出什么。 李成州松开她,退后一步,竟是朗声笑了一下。 “冒犯二小姐了,我姓李,今日特来府上拜会丞相。” 昌蜀王难道很了不起么?换了一身皮也改不去匪将习性,到她一个女子面前狂妄什么。她就算猜出他的身份,也是因为这一口的巴蜀之音而非一个李姓。 就连沈却都知道有名有姓的介绍自己,那才是真正的衣冠禽兽,眼前这个老禽兽,连套骗人耳目的衣冠都披不上。 “我也是来找父亲的。”岑音僵硬地扯扯唇角。 说话间,岑中行到了书房门口,老管家跟在他身后。 他跨步而入,扫了眼岑音,顺着她的长裙看到了地上的狼藉,如常对李成州拱手笑道:“侯爷久等了,犬女愚钝,我平日对她管教无方,怕是得罪了侯爷。” “丞相客气了,令爱活泼天真,想来今日是我冒犯了她。”李成州笑着看向岑音,学着那些文人雅士的样子弯身赔礼,“还望小姐海涵。” 岑中行和他身后的老管家都将这幕收入眼中。 岑音对他福身回礼,又转向岑中行,“父亲,您有贵客我不便过多打搅。这君子兰本就娇贵,养起来麻烦,我下次再挑另一种送您。” 岑中行点点头,“不急着走。” 岑音抬起的脚又落回原地。 他低声吩咐管家将书房收拾干净,引着李成州往前厅去。岑音只得跟在他们身后。 “今日天色已晚,府上已经备好薄酒,不若侯爷留下来一同用饭,正好让小女给您赔礼。” 岑音闻言脚步一顿,前面两人也停下来,岑中行看过来时脸色已是不满。 “昌蜀王今日未责怪你已是大度,你万不可得寸进尺摆什么架子,该想想到了席间怎么赔礼才是。” “是,父亲。” 岑音敛眸应下,她知道岑中行的脾性,最厌恶别人忤逆他,是以她来到这丞相府后对他的吩咐从未拒绝过。只有做成与没做成之分。 这一点岑中行很满意,也因此他偶尔能容忍她在外犯蠢。 “丞相莫吓到二小姐了,令爱身上还有伤,刚回来便来看你,一片孝心令我钦佩。身体要紧,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