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宁方才还在心烦意乱,现今满脑子却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她把杯盏递到郑王的面前,声音细弱地说道:“王上,您也喝水吧。” 她的暗示已经足够委婉,但郑王仅是淡漠地将茶水饮下。 攸宁的脸颊越烧越红,还欲再说什么,郑王便直接将她打横抱了回去。 攸宁被裹着厚毯里,发丝微微湿润,轻得像是一片羽毛,没有什么重量。 可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确定攸宁是他的。 独属于妫允这个人的。 谁也夺不走,掌管死亡的神明也夺不走。 “睡吧。”郑王低声说道,“好好养病,有什么事等病好再说,嗯?” 他俯身又抱了抱攸宁,将她额前乱了的发丝捋到耳后。 “真的没什么大事。”郑王又说道,“郑国并不缺大将,魏国更不缺,你现在要留心的只有你的身体,除了这个,别的任何事都无关紧要。” 郑王将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呵护的意味。 可攸宁的容色仍没有放松下来,她的手无意识地攥着他的衣袖,眼眶泛着红,像是有什么东西又要掉下来。 她到底年轻,虽然擅长伪装矫饰,可心里并不是很能藏得住事。 攸宁过得不好。 至少不是郑王所以为的那般好。 季公一生中只这么不计利益得失地妄为过一次,就是悔掉与虞家的婚,然后娶了郑王原本的未婚妻冉容。 尽管是季公这样的人,也决计是深爱过冉容的。 攸宁既是冉容唯一的女儿,又与她生得那般相似,哪怕是养成虞瑟那模样也不为过。 可是攸宁过得不好。 在攸宁快要踏进鬼门关的时候,她的神智已经全然不清醒,那些压抑、积郁在心底多年的话语,全都被断续地说了出来。 她想念别院,想念虞夫人,想念奴仆们。 回马灯最终断在了那场暴雨里。 郑王也是突然才意识到,季公那时的言语并非是为保护攸宁,而是和毕顷怀着类似的心思,不愿让他的血脉受到郑王的侮辱罢了。 他们可以苟且偷生,可以随意地选择效命的君主,可以背叛倒戈。 但像攸宁这样的女郎,就应当以死来维护贞洁。 过了许久,闷闷的声响才从攸宁的喉间传出:“嗯,我都听王上的。” 简短的词句透着无尽的小心。 明明才十几岁的年纪,却总是在害怕,总是在担心,从来没有被人好好地疼宠过,从来没有被人好好地爱重过。 郑王再度忍不住生出怜意。 他俯下身,吻了吻攸宁的眉心:“我在这里,睡吧。” * 郑王用一种非常简单利落的方式处理掉了毕顷。 暴毙。 攸宁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被仲媪盯着喝药,她慢慢地晃着汤匙,心底平静得像是无波的湖水。 人在生病的时候会格外脆弱,可一旦康健起来心肠又会恢复冷硬。 再一回想那几个日夜里对郑王的依赖,攸宁只觉得荒诞。 但悬着的大石还是落了下来。 毕顷死了,郑王也没有怪罪,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而且临死前毕顷还告诉了她那般重要的信息。 如果没有他确定的言语,攸宁不确定她能否继续保持清醒。 郑王设下的是天罗地网,他做事向来是势在必得,从身体、习惯、精神的方方面面都要完全地驯化她。 不是谁都能在这种绝望的境地维持绝对的冷静。 听到前殿的声响,攸宁没再摇晃汤匙,她端起药碗便一饮而尽。 转眼就要到了除夕夜,朝中的事务也渐渐地少了下来,除却各种典礼外,连郑王都已经没什么事了。 就是过段时日他要回魏国一趟,可能要准备不少事务。 郑王回来得很早,现今他一归来,便是仲媪也要退下去,偌大的长青宫里便就只有他们两个。 这几天攸宁在养病,郑王没有太折腾。 但攸宁有预感,今夜是躲不过去的。 无论是用药,还是清醒地承受,都好不到哪里去。 郑王不可能回回都宠着她,掠夺是他的天性。 因郑国尚水,郑王的礼服大半都是玄色,唯有肩头与袖角会纹绣银色的应龙,虽然庄重肃穆,但穿在他的身上却极是潇洒落拓。 攸宁垂下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