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
生平第一次因为这种事被人夸奖,对长乐实是新奇体验,她想起刚刚忘和他说的话。 “那位南真师太。真是好生奇怪呢,如晦哥哥了解此人吗?” 殷恪蹙起了好看的眉头,似乎有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 “神神叨叨一神婆,殿下离她远点,莫被骗去了。” “骗?她能被骗我什么?” 不过殷恪既这么说,记下就是了。 水榭失火的事,新昌公主大大惹恼了太后,太后称病卧床,皇帝辍朝三日,衣不解带侍药塌前,隐隐流露出对中宫责备之意。 最后到底是皇后亲自去侍疾问药,公主罚闭门思过半月,冯张氏及其亲眷悉数撵出宫闱,立政殿全体宫人罚俸半年告止。 古老的太极宫,见证了太多的起起落落,傅太后同儿媳、孙女祖孙三代间的龃龉,实在是司空见惯的旧戏,陈旧、无聊而又周而复始地上演,如石落湖中,微微泛开涟漪,而后,消散在太液池的秋水之中,了无踪迹。至于涟漪的余韵,影响有几何,只有各自心中清楚。 九月初九这天,重阳佳节。又恰是太后千秋节,宫中一派张灯结彩,其乐融融。 重阳宴是皇后主持操办的重头戏,宴设在麟趾殿,共有国朝百名耄耋老人,恭祝太后福岁绵长,引得傅太后凤颜大悦,赏赐无数。 主位坐的自然是太后和帝后,左下紧挨着的,是身怀龙胎新晋贵妃傅氏,宇文汲的亲表妹,傅太后的亲侄女。 长乐打量着笑得温婉谦和的皇后,不知在这言笑晏晏的面庞下,又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涩。 长乐是年轻姑娘,重阳宴本就没她多少事,吃了半席宴,便借着换衣裳,悄悄退了出来。 踏进淑景殿,殷恪等在回廊尽头,背对门,拿了一搓鸟食,逗弄她的鹦鹉。 也不知怎么回事,平日威风凛凛的雪将军,极是怵他,轻易不肯开“金口”的贵鸟,吉祥话说个不停。 “将军逢喜、将军逢喜”“公主殿下长乐未央、公主殿下长乐未央……” 鸟架旁是端着清水,欲言又止,神色紧张的缀玉,平日里前呼后拥的大宫女,眼下像失去主心骨的风筝,左右不是。好容易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余光瞥见走近的长乐,忙放下托盘,福身向她请安。 “殿下万福。” 殷恪听见声响,抬眸,冲她款款一笑,“公主殿下果然是提前离席了。” “嗯,宴是好宴……” “人是无趣。”他心照不宣地替她补上这后半句话。 长乐今天第一次笑了,这位殷帅,实是个快意直言的妙人。 她眨巴着眼睛,笑着说:“淑景殿许久未曾有访客,将军今日来,是圣人有什么旨意吗?” 殷恪既然在青天白日大剌剌出现在她的淑景殿,自然是不会害怕别人非议什么。毕竟,长乐身边围着这么多丫鬟婆子、侍从黄门,面前站着的,还是爱逮人的主儿,想造谣非议也要挑下合适的对象和场合。 面子上的礼节还是要做到的。 殷恪挑了挑眉,还是他一贯漫不经心的语调,带着两分抱怨。 “无他,秋狝在即,圣人让殷某问问贵人们对卫宿的安排。经过光顺门,不巧又被集贤殿知院事绊住,说殿中修葺,恐藏书散佚缺漏,圣人有旨意,让各宫搬运放置些,原先预备的车马中途坏了,殷某‘盛情难却’,推辞不掉,又代劳了半程。这不是,刚路过殿下阁中,想进来讨杯水喝,歇歇脚,还被公主殿下抓个正着。” 这人真是生得舌灿莲花,一副好口才!听他片面之辞,倒像是受极了莫大的委屈。 可长乐和殷恪交锋了这几回,对他的性子也略微摸得了几分,厌语夸声赞,硬话软和说,真假掺和,是非难辨,但止一点,要殷将军吃亏,怕是下辈子的事。 眼下不正是这副情景嘛,她贴身的大宫女,瞧见他,宛如鼹鼠见了猫。 “我这又算不得什么一宫主位,左不过跟着太后皇后,如晦哥哥怎么安排都可,哪里值得劳烦如晦哥哥跑这一趟。” 她命人沏上一壶好茶,挥手让侍立在旁的缀玉退下。不解道,“如晦哥哥怎么唬我这些丫头了,吓成这样。” “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说,你这些丫鬟倒避我像瘟神。” 长乐好笑,玉面阎王一句话不说,很是吓人的好不好。 秋日晴空,云淡风缓,俩人吃了半盏茶,见人都在檐下远远站着,长乐才细问了一句,“如晦哥哥今日,真是专程来我这儿吃茶的?” 殷恪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半柱香后,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