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头
此间事了,凌嫣也不进屋,徒留乔氏瘫坐在地,她转过身,穿过垂花门洞,带着一行人原路返回。 方踏出院子,身后便传来一声悲鸣。乔氏嚎啕着,到底顾忌着凌嫣,不敢口出妄言,只语焉不详地叫着:“傲哥啊……” 春絮心中不忍,走了两步,频频回首望去。凌嫣拍了拍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回去,让她收了哭声,青天白日这么哀嚎,没的吓坏了傲哥。” 春絮应是,转身返回。 下一瞬,哭嚎声戛然而止。凌嫣回首望了一眼,摊在地上的身影已然直起,踉跄着身形,正往屋内走去。 白云遮蔽金乌,在院中投下一片阴影,不复方才的朝气蓬勃。她不再看,转身命张又荣带路,回自己住的熙春院。 * 熙春院位于凌府东侧,居于深处,凌嫣随张又荣行过几道庑廊,穿过几道垂花门洞,方至院中。 庭院深深,草木葱茏,有虫鸣,又闻鸟啼,一派幽深之貌。 甫一进院,凉风袭过,凌嫣眉梢一展,点了点头。挥退张又荣,又请梁嬷嬷回屋歇息,她带着春絮进屋安置。 正屋内,早有婢子将箱笼内事物归置妥当,凌嫣在矮塌上坐下,春絮便绕着屋子审视。 门扉洞开,屋内只有桌椅床榻,一道雕花鸟的琉璃屏风做隔断,分出里外,外间立着的多宝阁尚未填满,只摆放着几件文玩供人赏玩。 绕了一圈,春絮眉头紧蹙,十分不满:““姑娘,这屋里还少些物什,是不是该开库房寻些物件出来?” 凌嫣挥挥手,示意她坐下:“不急,过几日再说。奔波了一日,你也累了,快坐下歇歇。” 斟了杯茶,递至凌嫣手上,春絮这才在塌脚上坐下:“姑娘,那乔氏瞧着可怜,你又何必非让她走。” “若她回乡,说些姑娘的坏话坏姑娘名声怎办?”春絮问。 喝了口茶,口津生香,凌嫣答:“不过几句粗话,坏不了我的名声。” “我给过她机会,可她为了荣华富贵,宁可不要自己儿子,那我又怎能让凌家嗣子有第二个母亲?” 前世,凌嫣便是动了恻隐之心,真让那孩子的生母留在他的身边,也因此让那孩子离她越来越远。守孝三年,她在府中,日日照看着,那妇人不敢妄动。等到她出嫁,凌府没了话事人,那妇人便露出马脚,日日仗着凌府作威作福,还常常在那孩子耳边说些她的坏话,叫那孩子与她离心。 前世的她,出了嫁,偶有几次回府,皆遇上了那孩子恶作剧,或是将泥块掷向她的衣裙,或是趁她不注意,踹她一脚,或是恶狠狠地盯着她,目露凶光,似要将她撕碎。 “我才是凌府的主人,你这出嫁女作甚时常回来?” “你走,别来我家!” “你已是外姓妇,别插手我家的事,别想管教我!” 这些话,没有人教,七岁孩童说不出口。 她记得,那孩子寻隙剪了她的帕子,剪碎了犹不解恨,丢在泥地里,用脚踩住。偏他不觉得是在做坏事,叉着腰,仰着头,一脸无畏地拦住她,指着大门让她走。 凌嫣气极,寻了木尺,抓住他的手,打他手心。 打一下,那孩子就喊一声:“你是外人,别想管我!” 一声又一声,便是手上见了红,那孩子也不曾闭口。 双眸圆睁,那孩子直视着她。 良久,终是凌嫣败下阵来,她从未见过如此赤、裸的恨意。 从此后,前世的凌嫣便少回凌府。 重活一世,不知是不是凌嫣献图,为凌府挣了个固国公府名号的缘故,这一世的嗣子人选变成了凌傲。一岁多的孩童比前世的四岁男童更易拿捏。想起那颤颤巍巍跌在她身上的小团子,凌嫣心中一软。 她喜欢这孩子,怎能让这孩子被恶意熏染,不论这恶意是出自他的亲生母亲,或是推举他成为嗣子的大伯父凌觉。富贵迷人眼,利欲熏人心。这孩子既与她有缘,她必要保他一颗赤子之心。 凌家的门楣还等着凌傲撑起,只有如此,九泉之下的父母阿兄才会瞑目。 * 两主仆在屋内叙话,屋外却有了动静。婢子掀帘进来,在琉璃屏风前停步,屈身请安:“郡主,大伯爷遣人来请安了。” 凌嫣虽唤凌觉一声“大伯父”,但其实他只是凌风的远房堂兄,自凌风携家眷赴戍州戍边,便暂管凌府事宜,积年累月,他暗中靠凌府攒了不少家产积蓄。 闻言,凌嫣眉梢一动,心中一哂:她住在鲁国公府三个月,这凌觉不闻不问,甫一进府,他却急急遣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