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农奴把歌唱(五)
头:“明日,明日我定向她赔礼道歉。” 公良伒置若罔闻,推开他的手,执意向前:“你以为,她会需要吗?” 到凡赤脚走出绝境的人,不再会需要任何人的悔改、怜悯、歉意和爱。 他低下头颅,任由怒气上涌:“你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没忘,但你似乎忘了,薄水先生。”公良伒顿步,侧头,嘴角浮现一抹微笑,在泼墨的黑幕下十分骇人。 …… 在扶牙的意识临近崩溃点时,身上此起彼伏的痛感与不适感,竟开始慢慢消退,疲惫不堪的她终于沉沉进入梦乡。 “!”然不过一盏茶,就惊醒,刺骨的寒如持刃的千军万马,奔腾地刺入身体,她意欲逃离浴桶,四肢却似灌铅,丝毫挪动不了。 几番挣扎之下,她俯在浴桶边缘大口喘气,呈出垂死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她平复下来,朝前虚弱发问:“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字节从齿间一个个地蹦出去,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也不知道自己说错没有,像大多数濒临绝望的人一样,拼命地伸出手,期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而公良伒,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后来扶牙回忆起这段,也颇感奇怪。 那时她的意识分明已模糊到极点,怎么还能感知得到他在她的身边,正用那双碧水般的眼眸注视着她呢?她甚至能精准地描绘出他每一次情绪变化时,眼尾上翘的弧度和眉心涌动的节奏,尤其是在听到她向他求救的一瞬间。 是了,他一直在等她主动开口求救,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记忆深刻。 这场病来得凶悍,扶牙昏昏沉沉睡了两日,灌下几壶苦得要命的汤药,扎了几回针,堪堪有了活过来的迹象,如此也不可大意,大夫嘱咐半月之内不可劳累、出行及受风,否则会有使病情加剧、落下病根的风险。 这些扶牙都是从侍女芃羽口中听来的,她是公良伒特地遣来陪伴她的,容貌秀丽身材高挑,一双丹凤眼媚态横生,据说会的东西不少,特别会照顾人不说,还有不俗的武艺,经过这一遭,扶牙深刻明白强大自身和笼络人心的重要性,便不再故步自封,默许让她留下。 她确如传言所说,很会“照顾”人,每日扶牙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她递来的药碗,刚推开一小条窗缝,就看到站在窗前,双手拢起,端庄地址微笑,她这个笑让扶牙感觉很熟悉,好似下一刻她就会过来,掐着她的脖子灌药,或者拎着斧锤,将门窗全部钉死。 大概是脸的缘故,扶牙虽受束缚却并不讨厌她,相反还几次不要命地逗弄她,等到她真的要采取行动时,再将窗户猛地合上,药汁一饮而尽,蒙着被子佯装睡觉。 每每到这时,芃羽只会在榻前伫立一小会儿,就轻手轻脚关了屋门离开。 真正对她的喜爱值拉满,是在扶牙病后第四天,宋彧桢再次踏足沂水小院时,她用一把竹编笤帚,将他打了出去,虽然最后宋彧桢还是进来了,也不妨碍扶牙后来不时想起此景,看向她的目光就多了一层温和。 时值半夜,更深露重,宋彧桢翻窗而入,鬼鬼祟祟地穿过院落,进入扶牙房内后倒大胆起来,走动的声音和倒茶水的声音都大得出奇,生怕她听不见般,正好扶牙白日里睡得足,精神头好着呢,不怕与他耗着。 “你不必与我装,我知道你早便醒了,我今日来不是与你吵架的,是有一桩要紧事与你商议,此事关于那个人,更有关你我未来的去处。”他一顿噼里啪啦地作完,忽将衣袍一撩,风度翩翩地坐下,端着茶杯细细品茗,声线拉紧,作古正经。 扶牙打开眼,视线落在金丝锦织珊瑚床幔上,唇瓣轻启,珠圆玉润:“何事?” 宋彧桢听到她的回应,暗自挑了挑眉,将衣袖拉长展开,取出一张悬泉纸字条,将其平铺在紫檀平角条桌桌面上,用茶杯的边缘压住:“你已有几日没见到他了吧,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扶牙不自觉屏息,她确实好奇,想问却茫无端绪,只能引导他多说一点。 “好奇,他在做什么,他的去处,有没有遇到难题,困境。”宋彧桢自椅上起身,晃着落拓的身形,向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走近。 扶牙偏头,看着屏风上的黑影越来越大,心里有了几分成算:“你想要我做什么?”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她能做什么?为什么非得是她来做? 她等了许久,未得到回应,披一件外套起身,绕过屏风出去,两扇屋门大开,屋内早已空无一人。 看到桌上的悬泉纸,她拿起来看,是一串陌生的地址,字条顶端有一行行楷小字:“想留下来,就看你的诚意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