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灯节（七）

时眉头皱的更深了。

“冯美人缘何在此处吵嚷？惊扰陛下养伤，你可知该当何罪！”

乍一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冯星不自觉的一激灵。待转过身看清楚来人，才佯作恭敬的矮身一拜。

“殿下说什么？臣不懂。”冯星站直了身子，微微昂着头，唯恐自己从气势上落了下乘。

扶绍冷冷瞥了他一眼，背着手从他身旁走过，带起一阵寒风。冯星额前碎发随着这阵寒风飘了起来，窘得他脸顿时红了。

“你！”冯星狠狠咬着槽牙，恨恨道，“殿下如今真是好大的架子，趁着陛下伤重不醒，意欲把持整个上阳宫不成？！”

扶绍闻言不禁失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道：“陛下和太后殿下受伤，吾本就是上阳宫的主人，理应挑起重任，何为‘意欲把持’？”

冯星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再在听了扶绍这番话之后，更加被噎的脸愈发涨红。

“臣也是关心则乱，还望殿下莫要计较。”冯星跪地俯首。

扶绍冷冷看了他一眼，欲迈进寝殿，冯星急切出声：“殿下明鉴，臣着实担忧陛下，可否让臣进殿去一见呢？”

扶绍没有回应，甚至连迈进寝殿的步子都没有半分迟疑。随着皇后殿下进殿，把守在殿外的两个小內监重又将门关好。

甫一进殿，一股药香伴着热气便萦绕在鼻尖，扶绍解下斗篷随手递到一旁，才往内殿走去。此时内殿中除了尚且在昏迷中的女帝，只还有糯糯以及另外两个平日里贴身侍候女帝的宫女。

内殿比平日里多摆了几个火盆，但当扶绍走近床边，竟发现尚儿呼吸急促，身体发抖，仿佛做了什么噩梦。

扶绍伸出去为她掖了掖被角，恰这时，尚儿口中喃喃出声：“回……回去……我要……回去……”

“尚儿莫怕，我们已经回来了，我们安全了。”扶绍满眼疼惜的抚摸着尚儿苍白的脸颊，仿佛希望试图以此来缓解她身上的疼痛。

“……扶绍……扶绍……不要……”她梦中蛾眉紧蹙，声音细弱，落入扶绍耳中却如同天外之音。

扶绍伸出去的手僵在原处，如遭电击，这一刻他心中除了难以忽视的惊讶与疑惑，在不知不觉中，有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潜藏久远的柔软，自那豁口处以磅礴之势慢慢漾开来。

她大概心中也是有他的吧？否则她怎么会以帝王之尊去为他挡剑？

扶绍想不通，往日里她对他的态度一帧帧重现在脑海中，大婚夜、演武场、除夕夜、上元节……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但情难自禁的心中的那片柔软伴着酸涩，冲的他眼眶发酸。

……

将军府。

自除夕夜宴后，冉南晴便被禁足在家中，是以当听到帝后遇刺，女帝为救皇后重伤时，她惊得手中的茶洒了一身。

丫鬟伺候着重新换了身衣裳，冉南晴却心不在焉起来。

她虽与女帝不亲厚，但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妹，她深知女帝是什么样的性子。况且，一直以来，总能听到帝后不合的传言，所以她怎会在意皇后死活？更遑论替他挡暗器？

冉南晴迷惑了，或许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了解女帝。

“哎。”

“小姐，您在愁什么？”丫鬟见自家小姐隽眉微锁，知道她有心事。

“我曾经以为，他那样好的人，表姐若不是凭借女帝的身份，怎堪匹配。”

丫鬟没有料到自家小姐竟直接将这种大不敬的话宣之于口，立刻紧张的看了看窗外。

“直到听到今晚的事情，我才发现大概是我错了。”冉南晴心中苦涩，无奈的笑了起来，“倘若今天换做是我，我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吗？”

小丫鬟听着冉南晴的话，心中为她难过，却更加担心自家小姐会想不开。她伸出手紧紧攥住了冉南晴的袖子，面露紧张之色。

冉南晴见她神情，不由一笑，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

“我没事，你放心。”冉南晴绕过她，走到窗边的一支红梅前，“我只是突然想通了，放下了。”

小丫鬟悄悄松了口气，终于露出笑容来。

“小姐想通便好，世间男子那样多，以我家小姐的品貌才学和高贵出身，什么样的男子寻不到？”

冉南晴苦涩一笑，心道：怕是难了，见过天边朗月，其他的人又怎能再轻易入眼呢？

她折下一朵梅花，插入鬓间，对镜良久，最终还是拿了下来。

早就知道不该属于她，又何必无端妄想，自讨苦吃？好在现在醒悟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