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灯节(七)
扶绍从未感受到过这样的恐惧,幼时被掳,生死不由己时没有。返京途中,前路渺茫时亦不曾。 怀中的少年女帝脸色惨白如纸,易碎易折。 他满眼痛楚,抬起手想要为她抹去溅到脸上的血污,却在看到自己也是满手鲜血时才又无奈放下。 “你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替我挡暗器?”扶绍眼角绯红的低声呢喃着。 这一刻,扶绍心中闪过千千万万种念头,或惊惧、或不解,只是现下终究没有时间深究。 按捺住心中的无数念头,扶绍小心翼翼的揽她入怀,以最快的速度将人送入备好的马车中。 “殿下,城门已封锁,刺客也已尽数擒拿,只是……”程巍喘着粗气,欲言又止。 扶绍微微垂眸,将眼底最后的温柔掩盖,而后才冷然看向一旁的青年将领,示意他继续说。 “方才混乱中,太后殿下……也受了伤。” 说着,青年面露悲伤,矮身跪了下去:“是末将无能,请殿下责罚!” 扶绍不由眉间一跳,但很快那一刹的惊惶被他压下,只沉声道:“多说无益,即刻回宫。” 说完,扶绍往车厢内望了一眼,尚儿的面容苍白,极为不安。虽深陷昏迷,但一双隽秀蛾眉紧蹙,额间不断沁出冷汗,不知是冷还是疼的缘故,身体微微发着抖。 一旁身着宫女装的糯糯满脸泪痕的为昏迷中的尚儿擦拭着冷汗,而后又将手搓热,用自己的手温暖着尚儿冰冷的手。另一旁是匆匆赶来的女医官,现下正小心的为女帝处理伤口。 女帝乘坐的撵架内里宽敞,但眼下扶绍虽心中担忧,却也自知不方便再挤进去,又着实放心不下,遂只好关好车门,与车夫并列而坐。 能驾驶女帝撵架的车夫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此刻虽心中震惊于即将与皇后殿下同乘,但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丝紧张。 “今夜捉到的刺客务必仔细盘查,还有……”扶绍突然想到了什么,叮嘱道,“当心看管,防止他们自戕。” 车辇离去前,扶绍又吩咐洛引去相国府请扶相。 回宫的路程其实并不算远,只是扶绍既牵挂着车厢内,又不得不分神时刻警惕着,以防再次遇袭。等到见到宫门的那一刻,扶绍感觉时间恍若过去了很久。 新年伊始,玲珑殿布置的喜庆温馨,乍一收到陛下遇刺的消息,满殿的宫人都有刹那间无所适从,但很快便各自忙碌了起来。 以至于当扶绍抱着尚儿回到玲珑殿时,阂宫宫人有条不紊的将帝后迎进来,尚药局半数御医也正候在玲珑殿。 另外半数御医,现下正在甘泉宫。 扶绍被医官和宫人们“挤”到外间,他心中焦虑万分,却也只得被医官“捉”住,包扎伤口。 “殿下,相国大人已在玲珑殿外等候。”四喜儿快步走到扶绍身边,躬身道。 洛引与宫中内监不同,自是不能随意进出玲珑殿,这才托了四喜儿禀报。 扶绍定了定心神,女帝和太后遇刺,生死不明,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稳住局势。纵使此刻他心中再牵挂她,也清楚这件事刻不容缓。 扶绍伸出手揉了揉眉心,哑声道:“请相国大人进西暖阁。” “这……”四喜儿想说西暖阁是女帝陛下处理政事的御用书房,虽当今女帝尚未亲政,但皇后殿下在西暖阁见扶相也是于礼不合,却在对上扶绍侧过身来询问的目光,又收回了这句话,“奴才这就去。” 扶相国素来以端方雅正自居,现下突闻变故,一向打理的井井有条的美髯也不免跑的有些凌乱。 “父亲,日前陛下出宫,我曾在宫外杀了几个宵小之徒,我怀疑那伙人和今夜的刺客背后之人是同一人。” 闻言,扶相国不由面色凝重起来:“竟有此事!” 扶绍避开扶闻绰的目光,女帝偷偷出宫,他知道却未能及时告知扶相,自知理亏。只是他不知道扶相国心中所想,扶绍自进宫这半年的艰辛处境他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就算扶绍阻拦,女帝又怎会听他的? 父子两人各自体会着对方的不易,一时间沉默良久。 还是扶闻绰率先开口打破尴尬境地:“陛下和太后殿下此番都受了伤,那幕后之人定不会就此罢休。” “是,我也这样认为,”扶绍点点头,“只是如何引幕后之人出来,还需要父亲相助。” 二人对视一眼,扶闻绰顿时领会。 送走扶闻绰,扶绍重新返回玲珑殿寝殿。寝殿大门紧闭,殿门前一阵吵嚷。 扶绍蹙眉,走近了才发现闹出动静的竟是冯星!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