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日月轮转,匆匆六载。又是一年春好时,肃王府邸雕梁画栋,桃李盛放,石桌之上青梅酒香。眉眼弯弯的女子昏昏欲睡,双颊染上了几分微醺的红晕,娇美如画。 她的脑袋就快磕到桌角了,一人快步走了过来,伸出修长的手稳稳接住了她的额头。以那掌心作枕,她扭了扭脑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司南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双眸望着她,嘴角漾着淡淡笑意,手有麻意了也不抽出,任她垫着。当她睁开眼的时候,他才赶紧挪开目光,佯作忙碌地拿出书卷。 “夏乏秋盹冬眠,春困呐!好困好困,喝了点酒还是提不起神。”棠月慵懒地撑起了下巴,翻了翻桌上的书卷,叹了口气,“表妹,这《礼记》你都快读烂了,怎么又翻了出来?你快拿远点,我看见这么多字就犯恶心。” “我可是专门为了表姐你把它翻出来的,明儿是什么日子,表姐莫不是忘了?”他顿了顿,见棠月一脸茫然,他提醒说,“是国子监的新学年,督学年前就吩咐了,人人要把《礼记》过一遍。表姐,明儿十有八九要抽查到你,好歹说出个大概让他老人家满意,否则又被记上一过影响结业。” 提起国子监那个动不动对她吹胡子瞪眼的老学究,棠月就头疼,她忿忿地捂住了耳朵。他撇嘴咬着唇珠,语气弱弱地试探:“表姐,你这是嫌我烦了吗?” 这委屈巴巴的语气和眼神,她可受不了,赶紧解释:“怎么会呢,我最最最听表妹你的念叨了,不过,据我所知,督学卧病在床好些日子,新学年他怕是顾不上了,所以这《礼记》今儿就免了吧。” 两人正说着,秋嬷嬷走了过来。时间加深了她脸上的皱纹,背也更加佝偻了,不过走起路来还是劲劲地,嗓门很是洪亮,她通报道:“郡主,成衣铺的人送来了时新的衣裳,放你屋子里了。” “赏。”棠月瞬间神采焕发,她拉起司南急匆匆地回屋。 闺房内挂满了各式新衣,花团锦簇地,每款衣裳都备了两件。棠月拿起一件淡蓝苏绣罗裙放在司南跟前,比划了会儿:“前些日子才量的尺寸呐,怎么感觉又短了呢。” 她说着踮起脚,发现自己才刚刚能够到他的下巴。看来司南又长高了,她有些郁闷,明明两人吃的是同一桌子的饭,司南的个子像雨后春笋一样往上蹿,她的个子却长得慢,这两年更是纹丝不动。更气的是,她拿了许多珍馐美味投喂司南,可是他吃得再猛,却一点儿也不发福,又高又纤细,羡煞旁人了。 司南现今十六,还要长两三年,只是这个子蹿得太高也不好看呐,为他新做的衣裳每每穿了两回,袖子就短了。棠月叹了口气:“听说成衣铺来了个特别厉害的师傅,可惜这师傅性格古怪得很,请不动她来王府。挑个日子,我带你去铺子里量体裁衣,今儿你就随便选几件能穿的吧。” 她扯着他身上那件上下一体的玉白色交领长服,啧了一声:“表妹啊,虽然你相貌清丽出尘,穿什么都好看,但也不能这么素净呀,可以试试别致的款式和颜色。” 面前一堆令人眼花缭乱的选择,司南显然不知从何下手,看来看去,可半晌也没挑出一件。 “还是我替你挑吧。”棠月走了过来,取出一件淡蓝色的曳地云纹裙,“来,试试合不合身。” 一旁,肃王府新来的小婢女不懂规矩,不知道司南向来不喜欢旁人碰他,殷勤地伸手要帮着褪衣。司南赶紧偏过身子,紧紧地扣着自个的衣带,面上蒙着一层窘意,他接过那件曳地云纹裙,避开婢女往屏风走去:“我自己来。” 婢女愣在原地摸不着头脑,怎么也想不明白表小姐为啥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她。一抬眼,见棠月望着自己。棠月问她:“你瞧着面生,叫什么?” “奴婢阿珠,刚来肃王府没多久,就被分到郡主你屋子里伺候呢。”阿珠看着年纪跟司南差不多,说话的时候嘴巴咧得大大地,带着笑意。 棠月本想责问她为何不懂规矩,瞧她憨里憨气甚是可爱,就怎么也说不出责问的话了,只好开口吩咐秋嬷嬷将她带出去教些规矩。 其实在棠月屋子里伺候没什么特别避讳之处,只是司南时常与棠月待在一块儿,就得注意了。这表小姐害羞得很,而且十分厌恶旁人的触碰,小时候,秋嬷嬷和一些年纪大些的婢女还能伺候他。直到这两年,除了棠月,任谁也近不了他身,甚至驱走了所有婢女,一人住在别院里。 “表姐。”司南从屏风后走出来。 他的五官整体并不深邃,但聚在一起恰到好处,眉眼间有股惹人怜爱的忧郁,身上这一袭淡蓝增添了不少柔美曼婉之姿。也许是他自觉天生丽质,一直不爱妆扮,常常素颜朝天,顶多敷个香粉。 “真好看,可惜……”她凑近司南,拂过他的胸膛,“这里没有二两肉,是不是该让云姨给你多开些补品,让它长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