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

一望无际的连绵雪山中忽然多出两抹亮色。

子桑祁背着沉月，如同背着孩子一样轻松，在雪地中不知疲倦的行走着。

他的黑靴在雪地落下深深浅浅的脚印，时不时开口叫一声她的名字，得到回应后才闭上嘴。

“沉月。”子桑祁又叫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

沉月趴伏在他肩颈处，闻言轻轻应了声。

直到她身体迅速虚弱后，她才想起，在被世镜丢进坑前，世镜往她嘴里塞了一枚丹药。

她明显感受到生命力极速衰败，像是洒了除草剂后枯萎的花草。

察觉到她的疲惫，子桑祁轻轻颠了颠她，“别睡好不好，给你讲故事。”

沉月掀了掀眼皮，“好。”

如今子桑祁对讲故事算得上得心应手，尤其是关于小动物的故事。

他声音清朗，如涓涓细流，化为雾气飘向远方的雪山。

而故事的最后，主角总是化险为夷，绝地求生。

沉月视野逐渐模糊，伴着“催眠曲”阖上眼眸。

子桑祁脚步一顿，他望了眼仿佛没有尽头的雪山，继续向前走。

“别怕。”

别怕，一定会带你出去……

中途沉月醒过几次，但很快困意涌上来，眼前又一片黑暗。

直到她被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呛醒。

钳着她双颊的手松开，沉月手撑在地面止不住的咳嗽。

子桑祁将她搂进怀中，伸手去拍着她的背，沉月眼角沁出泪水，抬头环视周围。

他们此时在一个破旧的石台上，石柱坍塌，石面上所画的图案也被磨损。

她哑着嗓子询问：“到出口了吗？”

背后的手掌一顿，又轻轻抚下，“对，暴风雪要来了，需要快些出去。”

沉月尽量忽视口中的铁锈味，“那便出去吧，你中的毒等不了太久。”

子桑祁垂着眸，乖顺答：“好。”

他抬起指尖蹭了蹭沉月唇边的血迹，“秘境出口皆需要特定的口诀，先去一旁等着好不好？”

沉月蹙眉看他。

子桑祁的语气实在奇怪，她有一种强烈不安的错觉。

“阿祁，别骗我。”

少年面色温和，眉梢眼角漾开初春般的笑意：“不骗你。”

他弯唇看着沉月走到石台边，转过脸时笑意淡去，他盘腿坐在石台中央，赤色灵气从他身上涌出，瞬间遮天蔽日。

子桑祁红瞳凌厉，愈密的风雪吹乱他的发丝，少年如玉的脸颊在飘雪中极其不真切。

他手腕翻转，掐出一个漂亮的法决。

少年此刻像是处在暴风雪的中心，磅礴天地间的灵力皆朝他涌来。

他陡然咳出一口血，可少年丝毫不在意，仙决完成的那一刻，他眼睫轻轻一抬，声如梵音：“以吾身为引，召天地灵气，碎裂虚空！”

刹那间，天摇地晃，万里之外的雪山崩塌，暴风骤起，阴云遮日。

沉月被一股力量护住，在旋飞的密雪中极其艰难地看清其中情形。

浩荡灵气经他涌入阵法中，填补空荡的位置。

而少年脸色明显惨白，血液不断自他下颌滑落，一同融进阵法中。

这是一场拿命所做的赌注。

厚重云层之中倏然劈下一道惊雷，少年闷哼一声，任紫雷劈在脊背，不躲不闪。

沉月伸手捂住嘴唇，她向前迈了一步，又顿住，指甲陷进手心肉中，刺痛提醒着她画面的真实性。

绝对不能打扰他。

雷声滚滚，一道接一道紫雷自云层中劈下。

少年终于承受不住，伏地吐出一口血。

他眼尾殷红一片，竖瞳缩为针尖，脖颈蜿蜒出一片蛛网般的金色纹路，攀上下颌，拂过眼尾。

沉月掌下止不住的泣音，飘散在风雪中。

她摇摇头，不出去了，她宁愿死在雪山。

下一刻，她阔亮的眼睛微瞪，怔愣住。

龙吟响彻云霄，黑龙腾空而起，盘旋于阵法上空。

沉月眼眸眨了眨，滚落下一滴泪珠。

古老威严的石门逐渐显现，黑龙威严的红瞳睨向她，低吟一声。

沉月还未动作，泛着暗金纹路的龙尾缠在她腰间，将她送到了漩涡前。

她乌黑的发丝卷进风雪中，缠绵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