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歧路
这一夜,帝王祁珩在养心殿中“谈笑风生”,却仿佛挥手间即已斩断以镇国公为首的旧臣培植多年的羽翼。 待新一日的朝阳升起时,市易司重开大门,新任的市易司市易使方贤走马上任,仿佛赵之运从未存在过一般。 而踏着朝阳遍洒的宫道离开皇宫的沈明嫣双手交叠放于膝上,掌心却渗出薄汗。 她乘的是宫里的马车,前头是明镜司的李况,后头则跟着她的父亲沈功成。 沈府内,女眷们几乎一夜未睡。 家中的老爷公子都被扣在宫里、大牢里,前途未卜,她们又如何睡得着? 是以在有下人瞧见明镜司的人时,这一个大宅内从上到下都如惊弓之鸟,竟是出门来迎接。 “沈典记,已经到了。”李况下得马车来,口中称“沈典记”,可那语调着实算不得尊敬。 沈明嫣下了马车,瞧见的是祖母有些担心的目光。 “祖母,”她没理李况,径直走到祖母面前。 姜氏目中含泪,却是朝她微笑:“你如何了?可伤着?” 沈明嫣笑道:“祖母不必担心,宫里也是讲道理的地方,又岂会伤我?” 她话音才落,即已听见小郑氏的低语:“二爷,这……” 小郑氏自然是瞧见跟在队伍后头的沈功成和沈承文的。同是从宫里出来,沈明嫣能坐马车,他们却只能走着,帝王的意思由此便可见一斑。 只是明镜司在此,她想问却又不敢,一句话说了半句倒是卡到了嗓子里。 李况瞧见笑了一下。 几个月前他来这沈府门前要人时,那小郑氏还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如今倒是知道怕了。 “老夫人,我今日来也不是单送沈典记回家的,咱们可还有正事,难道就在这府门前把旨宣了了事?” 李况此人,自然谁家府上都不想与他多打交道,他心里也清楚,是以惯会利用自己在外的“威名”。 姜氏久经风雨,如何预料不到一夜被扣在宫里定是有大事发生?由是忙道:“是老身疏忽,还请李司长入内。” 只是这府门前几句叙话,早有附近其他府第的人瞧见,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 当沈功成和沈承文跪在沈府应松厅内时,上京城凡是有头脸的人家,都已收到了消息。 圣上有意清算牵涉进市易司一案中的官员,不只沈家,整个上京城零零总总十来户,或有明镜司上门缉捕,或有大理寺上门清查,一个早晨已是人仰马翻。 只是身在其中的沈家如今当然还不知晓外头发生的事情。 李况展开圣旨时,他们还以为整个沈家都要完了。 可谁都没有想到,那圣旨一通读下来,竟是沈功成贬往章州,沈承□□职回乡,除了沈家二房全部跟着沈功成去章州外,其他人不过没了官职,竟还可以留在京城。更有沈明嫣,反而还成了典记! 小郑氏当时便跪不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只有我们二爷要到章州去,他们呢?他们就在京城过好日子?凭什么!” 那章州是什么地方?距上京千里,又在群山之中,穷得鸟不拉屎,年年都出流民,甚至据闻还有未开化的村寨,如异族般还要祭祀上古神灵。 那头自有自己的小朝廷,似他们这样的汉人去了,岂不被人吃干抹净? 小郑氏从小都在镇国公府,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何能忍受? 只是李况却并不为她失仪而恼,反而露出笑意来:“沈二夫人这么说,可是对圣上不满?” 小郑氏面色一变:“自……自然不敢,只是那沈明嫣也是二爷的女儿,凭什么……” “沈二夫人是不是吓得脑袋有些不清楚了。这沈三小姐如今是典记,是内宫的女官,早不是沈家的人了,既不是沈家的人,自然听圣上吩咐,圣上命沈三小姐在尚宫局,难道要沈三小姐抗旨不尊?” “这,这怎么可能!定是她用些狐媚手段,才让我们二爷……” 啪! 这清脆的一巴掌,不是出自李况或沈明嫣之手,反而是出自平素最护着小郑氏的沈功成。 小郑氏愣住了。自打成亲后,这沈功成对她哪次不是言听计从?沈功成能当上侍郎,还不是因为靠着她们郑家的关系? 那沈老太师早就死了,死之前据说还惹过先帝不悦,凭着一个死人,沈家凭什么爬到如今的位置? 可如今沈功成竟然敢打她! “你还嫌不够乱吗!”沈功成闷哼一声,自觉失态,又压低声音,“你做的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