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

对起来。

前朝因市易司一事沸沸扬扬，如乌云压顶不见天日，这送到沈家的圣旨里，却夸沈府女子行止有度，腹有诗书，说的净是些奉书殿进学表现良好之事。

“……故，加封沈功成之女沈明嫣尚宫局典记，入栖凤宫随侍，掌文书录目，钦此！”

那小太监一气把话说完，抬起头来便道：“哪位是沈家三小姐，还请接旨。”

沈明嫣满脸错愕。

倘若三叔入宫，家里人被祁珩扣下，尚有迹可循，那这份圣旨，便是全然出乎她两世所知的任何情况。

以她对祁珩的了解，在裴倾揭竿而起之前，没有任何事比他的新政更加重要。如今正是他可以借力打力，好生推进市易司的时候，他怎会这会拟旨？

“嫣儿，接旨！”还是姜氏最先反应过来，低声提醒。

沈明嫣连忙上前，这才从那小太监手中接过圣旨来。

那小太监眉开眼笑：“恭喜沈典记，这可是大长公主殿下特去圣上面前求来的恩典。大长公主殿下很是想念沈典记，让沈典记不必紧张，只是栖凤宫内缺了文书，大长公主殿下爱重沈典记的一手好字，这才向圣上求了来。”

原来是祁霏。

沈明嫣就觉得这圣旨不像祁珩手笔。想来那位帝王如今还并不想与自己的姑姑闹得太僵，这才做了个顺水人情。

“臣女谢过圣上，谢过大长公主殿下。”

“那小的就先告辞了，沈典记可记着到尚宫局记录名册才是。”

那小太监道过喜，这才领了赏离开。

待他走了，原本还顾及天家颜面，安静着的沈明婳登时受不了了：“凭什么！父亲叔伯们还在宫里不知是什么情况，她倒先封了个典记！”

一个典记，不过是个正七品的女官，算不得什么，放在以前沈明婳是一点看不上。可如今家里前途堪忧，反而沈明嫣还得了赏赐。

兄长还在大牢里，妹妹倒封了官，天底下哪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再怎么说，这也是圣上恩典，婳儿平日里嘴快，倘若出去可万不敢如此。”

大郑氏如今说到做到，倒是出言维护起沈明嫣来。

沈明嫣不由想起那日这位大伯母同她说过的话。她其实佩服像大郑氏这样的人，蛰伏隐忍，为了自己想要的，却可以豁出一切。

小郑氏哪里想到自己姐姐会有一日护起沈明嫣来，立时变了脸色就要发作。

却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姜氏将自己的拐杖敲在地上，转过身来。

“如今嫣儿在这时候封了典记，想是圣上也想借上宫擢选，给沈家一个机会。你们不是正愁着没人打听消息，如今天家给了机会，怎么倒要自己掐灭了？”

姜氏经的事多，想的自然也多。

这典记早不封晚不封，又不封给别人，偏偏这么个敏感时候封给了沈明嫣。

上京谁不知圣上如今待沈明嫣不同，这会下了这道圣旨，托的是大长公主的名义，实际还不是那帝王自己的意思？

倘若真想重罚沈家，又何须先给个甜枣，让沈明嫣去探路呢？

姜氏开口，沈明嫣自然也明白了祖母的意思。

她心里当然不认为祁珩这道圣旨是好意，只是她不救沈功成，却要救兄长和姜筠。

“祖母，嫣儿愿往。”她朝向姜氏，深深福礼。

少女身量窈窕，恰如枝头春花初绽，正是最美时候，姜氏自然不愿家里的任何一个姑娘，在那深宫之中磋磨一生。

只是有些事，只能自己做，有些路，只能自己走。

她已老了，几十年风霜从她鬓边走过，若嫣儿不能长大，她又如何放心去九泉之下，见嫣儿的母亲呢？

红日西沉，暮色初开，沈明嫣更衣梳妆，再一次登上驶向宫城的马车。

这一回，祖母和大伯母都站在沈府门前，目送她的马车沿着石板路，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