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林
嘴又如抹了蜜糖,一来二去勾动老尼的心思,却是不好下手,只叫自己的小徒弟去将少年拉入彀中。” 卫嬿婉没听过这种直白泼辣的故事,兴致勃勃地往下望。进忠见她不羞恼,才放下心,他哪知道今儿正赶上说书的说荤话。 楼下男客笑的愈发大声,那些只花了几个钱特意来听书的,更是把骨子里的粗野都化成大笑,配合着各色荤话和说书人一唱一和。 故事说到少年在庵里几乎被耗干了精血。这一日被个胖尼姑带到房中,他见桌子上四个素菜,一碗大米饭,也不挑剔通通吃了。末了发现每盘菜底下都是一块肥肉。感情是尼姑在说那档子事没有不同,都是一模一样的肉。 店里的气氛更加热闹,故事里的少年也愈发悲愤。他惦记着那纯情的小尼姑,更害怕自己死在尼姑庵。两个天真男女互通了心意仓皇出逃,却又失手杀死了老尼姑。 “这也是善文吗?这一对小情人怕是要糟。” 卫嬿婉听的入了神,皱着眉猜起结局。连那些粗俗的汉子都弱了声音,听着说书人继续讲着。 少年要躲昔日大官的眼线,拿出扮青衣的童子功。而小尼姑不曾绞了头发,又常被师父带出去应酬扮作清俊男子,作为勾搭嫖客的引子。于是两人日常颠倒了性别,也勉强过的下去。 可惜纸里包不住火。小尼姑的相貌惹了人怀疑,有那龌龊的人借酒摸出她的身份,勾出这一桩奇案,一对有情人双双上了法场。 这故事先喜后悲,纵是那些素日逞凶的汉子也不免眼酸。 “晦气,老子来听个书都不痛快。你得说段热闹的,不然爷爷要打你。” 人群里有人不满,剩下的就跟着起哄。说书人大摇其头,在将要挨打的前一刻开口说道: “说不知哪朝哪代,哪地哪国,新主登基之时照旧俗做祭祀。这旧俗也不知哪年哪月传下来,不仅要将三牲献祭天地,更要以战马为祭,好保此国武运昌隆,四海升平。 不想从那漆黑的坑里,跑出一匹黑马。黑马本已被砍断头颅,不知因何复生。只知那披洒洒细密密黑鬃毛幻作乌蒙蒙松蓬蓬一头长发。赤着脚,着烂衣,一个绝色的黑衣女人跑进了城外荒林。” 卫嬿婉和进忠互相看一眼,都知道他化用了先秦时褒姒出生的典故,不知要讲哪一朝的红颜祸水。 那说书的却一拱手,道一句天晚了,即刻收摊。顾客们没什么异议,毕竟不知不觉间,夜色已降下来,也该各回各家歇息。 进忠和卫嬿婉点了些饭食,用完才慢慢地晃回住处。胡同里已经没什么人往来,月亮照下来,别人家院墙里的斜枝树影打在墙上影影绰绰。 “不太对劲。” 进忠皱了眉,下意识将卫嬿婉护在身后。不甚干净的院墙上有些新鲜的黄土,几枝新落的竹叶落在地上。 “走这边。” 卫嬿婉不明所以地跟着进忠走近隔壁的院子,原来这两个院落都被进忠买了下来。 “这儿能看到对面院子里面。” 进忠显然经历过这种事情,轻车熟路地拉着卫嬿婉钻进靠墙的一小片树丛里,从取下墙上的一块砖石,指着那洞小声说道: “这是留的猫眼儿,只能从这边单向地看对面院子。” 院子里果然有个人,一看便是男人。那人在院子里静静站着,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进来,反应过来自己行迹已露。他也不犹豫,大踏步走到院墙边翻身上去。 卫嬿婉和进忠贴着墙根站着,避开他的视线。那人果然是冲着找人来的,以为进卫二人跑了,于是跳下墙头匆匆离开。 等了许久,两人才心慌慌地钻出树丛,把这辈子得罪过的人想了个遍。若说亏心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实在太多,摆在明面上的无非是卫氏的生意与缉事厂的权柄。 “永琰已经批了你辞去职位的折子,那么他是冲着卫氏来的。” “不论如何,他能找到这处宅院,必定不是为了求财。也一定看到了我俩的模样。” 进忠话未说完,神色剧变。卫嬿婉心里一突,身体已被进忠护住。一个黑影从墙头跳进来,冷笑一声,蒙着面只露出眼睛盯着两人不说话。 “兄弟是哪儿条道上的,不妨明示。” “我家主人不想打扰太后娘娘和进忠大爷的雅兴,只是想借点银钱花花。” 那人语气轻佻,眼神在进忠与卫嬿婉之间放肆地绕着,不见多少震惊,只有猫追耗子般的兴味。 进忠的心陡然往下一沉,冷汗浸透了衣衫。卫嬿婉多少年没出宫,谁能这么准地认出她来? “他要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