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斩心魔如有神助,灯火访旧风月段郎
静临余光看见枕边的药碗,“你还懂医理?” 银儿不好意思道:“跟我娘学了一点,只会看个头疼脑热,再多的就不会了。” 静临心中了然,难怪梦中感到一股热流,之后人忽然就有力气了,原来不是神助,而是这两个姑娘的一碗药之功。 看静临一直没说话,她又急着补充道:“你别担心,方子我问药店的掌柜核验过了,没问题的!” “我——” 静临拄着胳膊撑起半个身子,下意识地想谢谢人家,还想问问药钱,可刚说出一个“我”字,忽然想到在王干娘家那个早晨,出于礼貌给了五两银子,反倒招惹得翠柳生了气,这句谢便讲不出了,出口的话变成了“我靠一会儿。” 银儿赶紧在她身后塞了个软枕,“头还疼吗?” 静临轻轻晃了晃头,又大力摇了摇头,“不疼了。” 也许是她晃荡脑袋的样子显得颇有些傻气,银儿抿着嘴儿乐,翠柳一屁股坐到旁边笑道:“怕不是烧傻了吧!” 静临忽然想起什么,掀开被子去看身下的皮袄,翠柳又止住她道:“知道你爱干净,污的地方早洗了,王干娘帮你用火盆子烘干的,放心吧!” 既如此……那自己的衣裤岂不是也? 静临微窘,看翠柳满不在乎的样子,忽然又想起一桩要紧的事。 “糟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段不循说要你今天上午去衙门登记黄册呢,你赶紧去吧,可别耽误了大事!” 翠柳方才还精神着,一听这话顿时萎靡,垂头丧气道:“可别提了,县官老爷不答应,空欢喜一场!” “什么?” 静临惊急之下,整个人的调门都拔高了,因风寒而略沙哑的嗓子险些破了音:“怎么会这样?” 银儿赶紧握住她的手,又将水碗递了过来,急道:“诶呀她逗你玩儿的,你刚好,千万别着急上火,快喝口水润一润!” 静临将信将疑:“真的?” 翠柳憋不住噗嗤一乐,笑得没心没肺:“你可真好骗!告诉你吧,昨儿个人家就带我去衙门办好了,我现在附籍在王干娘家,和银儿是亲姐俩啦!” 静临这颗心被她骗得大起大落,恼得啐了她一口,道:“哼!皇上不急太监急,都怪我多管闲事!” 翠柳毫无愧疚,反拉着银儿笑道:“你看她,除了会端着假笑,也会恼、也会骂人,这才像个活人哩!” 静临实在忍不住,伸手要拧她,却被她灵巧地闪了过去。 银儿急得摆手道:“都消停会儿吧!要不药可白喝了!” 静临和翠柳看她急起来也像只愤怒的绵羊,只会捏着小嗓子眼“咩咩”乱叫,对视一眼,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好半天才堪堪止住。 笑着笑着,眼睛就湿了。 哭一回,病一回,醒来之后,好像是重新活了一回,真好。 偷偷抹了一把眼泪,静临问翠柳道:“段……我表哥带你去的?” 翠柳摇了摇头,“不是,是他身边那个叫名安的小厮。他们好像是急着回京城,所以就来找我,赶紧将事儿给办了!” 原来是这样……回京城也好,静临心想,本就是不该相遇的两个人。 “托你表哥的福,往后呀,我就是个自由人了!现在想起来就跟做了一场梦似的,你当时跟你表哥说的时候我都懵了!现在想来也是遗憾,当时真应该跪下给人家好好磕三个头!我说话你别不爱听啊,要说你表哥这人嘛,啧啧,看着就有权有势,不太好相与……哪想到,其实他人还怪好的嘞!” “嗯”,静临垂眸,下意识地咬了咬唇,闷声道:“还不算太坏。” - 段不循什么生意都做,珠宝首饰,丝绸锦缎,皮货药材,食盐茶叶……通有无,交相利,凡是有利可图、有差价可赚的买卖,他都做。 不过,他虽富得流油,日子却过得又糙又奢。 糙,糙到没有置办一处固定的宅子,甚至身边没有伺候的人。按说他这样大的家业,身边少不得总管府务的管家,经营账目的账房,伺候笔墨的书童,收拾园子的花匠,抬轿的轿夫,做饭的伙夫,粗使的杂役和做细活的丫鬟。稍有些财力和头脸的人家甚至还要畜歌伎养戏班,可这些段不循一个都没有,身边唯有一个名安还是当半个儿子养的,做不得太多伺候人的事,这两年更是被他派到各个铺子里学生意,也不常带在身边。 可要说他奢也是真奢,正因为过得糙,日常生活没一件事不需要在外面花钱买,人看他有钱,惯常多要三分,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权当不知道,那银子就跟水似的往外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