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涉江
猜到了这印记代表的含义,那是个道门符文之中的“萧”字,一瞬间,他只觉浑身的血都冲到天灵处,脑中突突作响,四肢冰冷麻木,萧则明,是他!
“这......这是萧则明的标记?丹阳之事中那个修仙者是他?他竟将自己的弟子,将你......”月光下,江月行也看清了那一大一小两个印记,失声道。
“将我当做家畜一般打上烙印?呵......”
“萧则明喜好女色,经常借游历之名在外欺骗凡人少女,用这样的镜子偷偷窥视她们,当日杨姑娘也不过是被他欺骗的女子之一。”
韩溪月轻轻合上那面镜子,充满恨意地嘲道,“可怜杨姑娘竟一心相信他,竟以为他会依诺前来助她。一条蛇妖,哪入得了萧门主的眼?”
“事情闹得这么大,他见了元尊手中的镜子,竟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何时在丹阳碰到过这么一个女子,只能含混应了,承诺此后十年,崔家与浩然宗所需灵器一概随意取用,换他一张老脸。”
“他竟还要脸?”说到此,韩溪月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江边空旷无比,夜风呼啸,那悲戚的笑声渐渐低下去,桑念生只听得心中酸痛无比,被师长当做畜生、禁脔一般对待,是何感觉?他握着手中那镜子,想上前安慰几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韩溪月却不笑了,他扬起手,一把灵光凝成的刀锋划过他的背脊,连皮带肉削去了那印记,他像是卸去了身上最后一点重压,浑身轻快地将那点皮肉踢入江流中,全不在意肩背之上血如泉涌。
“两位见过我以女装示人,那是因为......”
“韩......韩师兄,若是不愿提起,真的不必再说,其间之事我们能猜到七八分,真不不必.....”桑念生其实知道他要说的事情,但他不想听,也不忍听。
韩溪月摇摇头,“萧则明死了,我便没有什么不愿提起的。”
“他不光喜好女色,也喜欢少年男子,自小他便将我扮作女童模样,收为入室弟子,说起来对我教导也算尽心,除去隔三差五强迫我行事之外,算得上是个好师父。”
“后来,萧则明虽准我以男子外貌在派中执掌雷字部,却仍会强迫我着女装与他行事,此次他带来的那些弟子......都是如我一般之人。我曾逃过,被抓回来打上印记,我曾绝望自戕,却死不掉。直至......”
韩溪月似是回想起什么,微微笑起来,与之前那悲戚的笑不同,却是极为温暖平静的愉悦之色,他一边笑着,一边低声喃喃道,“白马涉江来,长梦方觉醒。”
江月行并未马上对他所说做出回应,而是靠近桑念生几步,安慰一般轻轻搂着他的肩,从他手中取过那面小镜,问道,“用镜子杀的萧则明?”
韩溪月点点头,“这镜子有他印记,不会引起他所携灵器护主,他也知我心中怨恨,从不放下戒备。但这小镜,”他轻蔑嘲讽道,“他生怕落在他人手中成了把柄,正准备带回彻底毁去,从来都是贴身放着,倒是给我送了把好刀。”
“韩师弟若有机会路过丹阳,可将这镜子放回杨姑娘庙中,以告慰逝者。”
江月行将那镜子递回韩溪月手中,对他杀人之事只字不提。
韩溪月倒也没有意外,整了整衣袍,向他们郑重行了一礼,感激道,“谢两位师兄弟,今夜之恩,韩溪月必报。”
说完,他随手抹了一把肩背上的血,以血入法诀,灵光先聚而散,一匹与方才那白马一模一样的骏马于灵光中逐渐凝成,在他身边仰头长嘶,韩溪月翻身上马,骏马扬蹄踏空,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