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 三月之前那场劫难,盛京城四处是断垣残壁,半塌的屋子和废墟里尚未熄灭的火焰、女人的哭声和被抛弃的孩童无助的哀嚎让这座风流之都沦为人间炼狱,如今城内光景虽不复当年盛世画卷,仍有几分萧条,但好歹留存下了王都皇城最后的一点颜面。 她对于盛京城没什么特殊的情感,说是近乡情怯,倒不如说是不知该怎么面对这座给了她生命,最后又让她在这儿葬送一生的地方。 前尘往事,宛若黄粱一梦。 时湛笑了笑:“这城里当差的能有多少故人?我的旧部大多不在盛京,这些新来的不认得我也倒正常,偶尔有人和我打过照面的,这障眼法也叫他们看不出痕迹。” “倒是你,”他手里执着缰绳,马车无声无息地转过一条街巷,“这城里识得你的人怕是不少,虽说也施了法术,但你这面具还是别轻易摘下的好。” 马车行至三叉路口,前方是一片黑漆漆的商铺和小楼,时湛一勒马,问道:“小纸人,往哪边走?” 谢召在茫茫晦暗的长夜里抬眼向前看去。 “向北走。”谢召说,微微攥紧了手指,“北街尽头有家停云楼,白日不接客,夜间不打烊。整个盛京城就属那儿说书人、江湖人还有各类闲散人士最多,有些文人雅客、朝中大员也偶尔往那儿去。” 白日不接客,夜间不打烊? 时湛敏锐地从她的话中捕捉到了什么,问:“那儿是......” 谢召轻笑了一声:“盛京最大的赌场。” - 琼楼金阙,天上人间。 年关过后,宫里内务一下子清闲下来,张灯结彩的灯彩一撤,盛京皇宫里便冷清了不少。和往日女眷们嬉笑着裁衣簪花迎春不同,今年皇城里一片肃杀的寂寞。 “娘娘,今晚在各宫巡视的侍卫们已经走了,奴婢请了章太医来,要请他进来看看么?” 幽冷宫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小缝,一个穿着鹅黄色夹袄的小宫娥哒哒地跑进来。殿内没点灯,借着外头惨淡的一点儿月光,方能看清殿内蒲团上,跪着个瘦削的女人。 她形销骨立,但脊背却挺直。双手合十,双目轻阖间,却带着股兀自的威严。 满堂神佛低眉垂眼,沉默不言。屋内檀香袅袅,带着丝丝缕缕有些呛人的诡香。女人跪着的蒲团正前方是一尊居高而下的白玉观音像,观音捻花滴露,高卧莲台,似笑非笑,不知是藐视还是慈悲。 女人置若罔闻,仍是口中念念有词。小宫娥不敢靠近,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女人口中念叨完最后一句,忽然弯下腰,猛地咳嗽起来。 “娘娘!” 小宫娥见状便气不打一处来,三两步跑到女人身边半跪下:“您已经跪了一整天了,这檀香闻着便觉有异,亏陛下还要您在这儿从早跪到晚,还不准叫太医,难道是不知您近来身子不好么!” 她一面轻揽住女人瘦弱的后背,泫然欲泣:“......陛下这心思谁还不知道!从前您是一国之母,咱们在宫里这么多年,也不知春祭是这般折腾的!上回霜华殿下成日忙碌,也不至于......” “好了。” 女人声音轻柔,却隐约带了点不容反驳的威严:“过去的事儿翻篇了,总提起做什么。” 小宫娥也反应过来,自家方才气在头上,居然提到了已故的小公主,触及了自家主子的心事,自知失言,便垂头不再多言。 女人的眉目隐在静谧的黑暗里,半晌道:“宣......请章太医来吧。” 白袍的大夫换下了官服,在侧殿等了半天,跨进殿门的时候,女人闻声转过身来:“章大人。” 太医作势要下跪行礼,被女人冰冷的手一把扶起:“大人,在宫中出处留心。” 她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情感:“宫里换了主子,我已经不是皇后了。” 新帝入京之后,说是感念手足同袍之情,便将盛京沦陷之前投靠他的前朝家眷和朝臣都迎回了盛京城,朝臣们妥善安排了宅子,皇亲女眷迎回皇宫照旧住着。 只是这一举措,看着彰显仁义慈悲,天下人早已将此事当做笑话传遍了街头巷尾。 从前的皇后、后妃,乃至公主,在宫中统称娘子。只有那一位独自在盛京城待了三个月,最后意思殉国的小姑娘,留了封号,仍称霜华公主。 章太医便改为抬手作了揖:“......娘子。” 他鼻尖嗅到了浓郁的香味儿,皱了皱眉:“娘子体寒虚弱,又有咳疾,若是每日在这儿跪着,待到春祭结束,恐怕......” 女人无奈地笑了笑,头顶的白发落在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