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五十四

“嘶......别碍着我......我腿麻了......”

“你干什么......哎呦我去......”

两个侍卫揉着脑袋回过神来的时候，正面面相觑，眼看大眼瞪小眼地就要吵起来，身侧忽然有人轻咳一声，俩侍卫一愣，正好对上灯下时湛彬彬有礼含笑的眼睛。

时湛已经坐回了马车车夫的位置上，一手持着缰绳，另一只手指了指身后的马车，道：“二位大人，若盘查完毕，我们便先行离开了。”

马车又拉上了厚厚的围帘，有风微微吹过，只能窥见里面少女在暗处若隐若现的侧颜。

侍卫呆滞地望着他，稀里糊涂地点点头：“哦，哦，好。”

不知是不是侍卫的错觉，侍卫觉得马车里似乎传来少女的一声嘲讽的嗤笑。

眼瞧着时湛就要驾车离去，其中一个侍卫这才回过神来，又赶紧拦住了他：“等等！”

三番五次的，时湛也没生气，又依言勒马：“怎么了？”

侍卫没管仍愣在一边的同伴，两步并作一步上前，冲着时湛一抱拳，客客气气道：“公子，这夜里偶尔也不大太平，方才不知怎么，下官好像是短暂失去了意识，恐又是夜间歹人邪祟作乱所致，您没事儿罢？”

歹人邪祟作乱所致？

时湛勒紧缰绳，打量着侍卫的表情，脸上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似乎是有些想笑。他忍了忍，没直接回答侍卫的问题，而是朝后方喊了一句：“娘子，还醒着么？”

半晌，谢召的声音不情不愿地传出来：“......嗯。”

“这儿有两位大人拦着我发问，方才有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伤着你了么？”

马车里静默一瞬，接着，两个侍卫听见了谢召不带感情的声音：“没伤着，吓着了。”

侍卫：“？”

两人狐疑地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少女的声音听着冷静得很，完全不似被吓着了，没注意到坐在一边的时湛默默无言把头扭了过去，压抑不住翘起的嘴角。

“有两个看着光明正大的人，一言不合就打算干些强盗事儿，可给我吓坏了。”谢召平静地说，“这俩人不经甚至我允许打算看我的脸，要么便要拦路打劫我和我......咳，夫君，全然不顾我这么个弱女子身患面疾，又是外乡人，可真真可恶呐。”

“然后不知怎的，大概是因果报应吧，这两个强盗忽的就像木偶似的，被钉在原地好似失了魂魄。”谢召继续道，语气一本正经，“过了一会儿人倒是清醒了，但好像是搞不清楚情况似的，只会发问一些可笑滑稽的话呢。”

她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俩侍卫被唬得一愣一愣，这下是真的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时湛却偏头忍笑忍得肚子痛，没想到他的小纸人也能这般一板正经地糊弄人了。

谢召说完这话便不再出声，徒留两个侍卫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直到时湛再次出声发问他们是否可以离开。

本来这事儿便就此告一段落，时湛拉动缰绳之前，轻描淡写又扫了那俩丈二摸不着头脑的侍卫一眼，似乎是不经意间捻起指尖打了个响指。

夜幕沉沉，雾锁城门。马蹄声哒哒消失在长街尽头，两个侍卫目睹着时湛和马车消失在视野尽头，其中一人不经意间往脚下一瞥，当即伸手捂住脑袋，“嘶”了一声。

——地下被马蹄踏过的，是两张湿漉漉皱巴巴的符纸。

两个侍卫无声地盯着这两张脏兮兮的黄纸看了半晌，仿若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过了半晌，其中一人记忆回笼似的，突然骂了句脏话：“......靠，刚才那小丫头，指桑骂槐骂我们来着。”

两人抬头看去，马车早已不见踪影，只余下马蹄声隐约隔着几条街荡开涟漪。侍卫冷哼一声慢吞吞地踱回岗位，嘀咕道：“牙尖嘴利的刺头儿，可惜了，不过是个毁了容貌的女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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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挺到家啊，这一路都没被人认出来。”

马车沿着大道走到尽头，在街道上转了几个弯。

夜半时分街上无人，谢召便撩开帘子，看着时湛的背影，“啧”了一声，“不过话虽如此，你块头还是忒大了些，待到有必要的时候，还是变作我的帕子轻便些。”

前两日才落了雪，到了夜间街上便格外湿滑。早些年因着战乱的缘故商贸元气大伤，气候又不好，哪怕是新皇登基之后城里不再宵禁，到了时辰，城里居民也还是不约而同闭门谢客。当下时辰，街上半个人影都见不着。

谢召抬眼向街道两旁看去，暗自咂摸她这小伯父为了这座千年古都还是花费了不少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