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颈望八荒
长勺公扭着头,梗着脖子不愿说,余光落下来,却见她一脸模糊。 “哎呀,好端端的哭什么呢?”长勺公颇有些手足无措,“敖衍知道可要怨我了。” 他双腿左右一移,忙退到树干边上,离焰身只有一肘,却全然不觉炙热。 “好吧,我告诉你。”他退远了,这才松一口气,从头说起。 沈无淹的确是从山下村中捡回去的孩子,不仅是他,连庚柔也是,这些孩子都中了断想蛊,全都忘了幼时的经历。 数十年前,便有巫师算到青络脑将会流传出去,为害人间,为免酿成人类灭绝的大祸,所有人都开始想方设法解开青络脑。 青络脑无解,是经过几代人的共同试验所验证的。 后来,有人提到一事,当年岩骀人从中原避难到蓬川时,曾因无法突破蓬川之神设下的种种障碍,故而创造了一个神将。 这个神将,是在族人中挑选一名最身强体壮的男子,断其筋骨,又以蛊术惑之,百毒炼之,令其认为自己还是常人,凭意志生出筋蛟钩,便可成为所向披靡的神将。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利器不可伤,烈焰不可焚,是为神将。 真正的神将,能以一剑抵挡百万雄师。 千百年来,柏黄遗族只造出过一个神将,那名神将,在带领族人定居岩骀后,立刻化身为石,魂飞九天了。 因此,岩骀人便想先制造一个神将,以应对未来必定会出现的伥人乱局。 而伥人神将,便是令神将中青络脑而不异变,再将光络脑覆于其首,使其得以能号令天下伥人。 在制造神将的过程中,那些中了青络脑的人不堪忍受剧痛,偷跑下山,不日毒发,便成为伥人,酿成大祸。 留下来的人中,终于出现了真正的神将——敖衍。 他并不是柏黄遗族,却是他们犯下穷凶极恶的大罪后,在试图修整错误时,天将的紫微星。 可以说,正是要因为想要消灭青络脑,反而导致青络脑肆虐人间,这一错误是谁也没有料到的。 李及双听罢,久久不发一言,沈无淹还不是伥人神将,但他必定会走上这条路。 此时此刻,她也再没了怨怼的心思,再问他们为何将人当成死物一般下蛊、放毒也没有意义了。 在长勺公早已挪动着腚,按捺不住时,她才开口问:“成为伥人神将,还能活吗?” 长勺公不再躁动了,长叹一口气:“妫伯公他们也不想下杀手,所以没有震断他的筋脉,而是让我教他功夫,他自有福相,年纪轻轻就得了筋蛟钩,最终也达到了随意生象、归化无形的境界,得一线生机。我若是想他死,也不会让他去突西,筋蛟钩噬血,在水气不盛之地,他会更自在。” “如果是我呢?用我可不可以?”其实她心知不可能,却忍不住这么问。 长勺公答得干脆:“若是你,必死无疑,甚至还未成功,就死了。” 这回他机灵些了,又道:“当然,他成为神将那么久也没死,想必不中光络脑,还能活很久。” 她眼里泛出一片水雾,却一滴泪也不肯落下来:“我知道了。” 长勺公看了那模样,又不自在起来:“你俩逃到突西就好了,这有什么好哭的。你不说出去,谁也不知道你还能救天下人。” 她一记眼刀飞过去,咬着牙忍住了不去骂人。 长勺公眼见一颗豆大的泪坠下来,好不惊人,立刻想到了什么,双掌猛然一拍:“我知道了,他或许不会死!只是这事有些麻烦,需要花费数月。” “什么?我可以去!”她抬起头来,嫌着碍事一般用力抹掉了泪,连神情也不沮丧了。 “蓬川顶有一枚宝珠,是震住幻海的定山之物,传说是最后一只凤凰,陨世之前所泣的鲜血所化。当时的人间也如眼前这般,生灵涂炭,灾祸频仍。可惜后来被个逆贼偷走了。”长勺公便说便叹,无奈至极。 “可是应潮珠?”她忙问。 长勺公大为吃惊:“你怎么会连应潮珠都知道?此珠可是连敖衍都不知道的。” 他看她面色不渝,话都磕绊起来:“你、你、你该不会,连应潮珠都有吧?你见到德姜了?果真是他偷的?” 她点点头,“他的手筋脚筋是你们挑的?” “偷了东西当然要受罚,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带出去的,我们都搜遍了。” 李及双一点就明:“割开腿上的肉,就能藏进去。很多波斯人都这样藏宝石的。” 长勺公恍然大悟,“无怪乎,当初真是什么污糟办法都用了,原来是藏在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