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战麒返苍穹(中)
黑暗噩梦。 沐浴在信号灯下花洒一样的水柱里,他不知道原地站了多久,从头到脚淋得又冷又痛,却像生根般纹丝不动。 首当其冲的天灵盖都快击碎了,本就迟钝的脑子泡在充满冰雨的容器里,慢慢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生物标本。 耳中除了雷鸣般的潮涌,早已不剩下接收其他动静的空间,感觉自己像是立于壶口瀑布的落差底部,灵魂在滔滔不绝的奔流里无影无踪。 那辆小货卡是怎么突然冲过来的,他至今仍然处于状况之外,只记得一直嗡嗡作响的天空中倏然降下来一道爆炸的滚雷,抵在背后的□□扣住扳机的刹那间,出膛的子弹带着自己径直迸射到了数米开外的范围。 嵌在撞成塌方的灯柱后的车头,扭曲裂开的枪管幽幽喷吐着一缕缕挥散不去的浓烟。 仰面摔进积水的他大脑一片空白,在清醒模糊中反复横跳的意识里,唯有持续钻心的疼在不停弹拨着敏感的神经。 浸泡在泥潭里的腰并没有因为冷敷实现镇痛,反而顺着脊梁上下蔓延,双腿如同浇灌水泥般与地面凝固一体,眼前旋转的黑洞正将魂魄奋力吸离残破的躯壳。 坠落终点前翻滚经过的最后冲刺阶段,沿途洒下的鲜血汇聚到了他身边,似曾相识但更强烈的生命剥离感正从体内连根拔起。 他貌似听到腰椎扔进榨汁机里拆分碾磨的碎裂声,器官在高速旋转的搅拌中化成了滚烫的岩浆。 好似一口热锅搁在肚子上,以劈散的筋骨为柴,全力开火将五脏六腑炖为绵软的肉酱。 急速出血的腹腔肿得像发酵的面团,释放出阵阵反应的桑拿蒸汽。 而另一面的后腰犹如抡起大锤重重砸下的雕塑,霎时如烟花逆向燃放一样崩成了灰烬。 躺在冰火两重天炼狱里的他,觉得自己又一次灵魂出窍了,仅存的意识似蛾子一般艰难爬出束缚的茧囊。 口鼻滑落的液体,是温度尽失的雨,还是喉咙深处爆发的暗流,他已经分不清了。 烟熏过的肺慢慢被入髓的麻木侵蚀,唯一能觉察到一丝活着的迹象,就是靠体重勉强压住的破裂动脉,还在微微蠕动挤出残留的精华。 半睁半闭的眸中,他只能瞥见余光下担心受怕又迫于保持距离的那个她。 孩提时期的自己离家出走了两个礼拜,结果父母不闻不问,甚至连找都没找。 如今自己任性流浪,遭遇飞来横祸,也算是给她一种被动的解脱了吧。 一颗分量沉重的雨球砸在眼皮上,强行将这场独角戏舞台拉下了结束的闭幕。 从睫毛间溢出的天涕波涛,与眼角的泪流交汇合一,他恍惚中已经溺入了蚀骨的沼泽,如同曝光在烈日下的雪人一样融解幻灭了空虚的身影。 “孔令麒,你之前指责我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说是为了女儿拼命工作是虚伪的表现,可是你这样刻意伤害自己只想发泄和轻生,又说是怕我担心添麻烦,难道就不是虚伪了吗?” 望着她质问的悲愤眼神,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我还能怎么办呢?多比从资金受阻到主权被夺,人品遭到严重质疑,又何尝不是将我的前途拦腰斩断?” “你现在不是把都灵商贸的底牌亮了吗?先和董事会再谈谈,实在走不通哪怕另起炉灶也不是不行……” “再说吧,容我想想……” “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我心太累了……” 见他面色疲惫,她也不强求了,小心擦干腹部后抽出降温的毛巾。 正给他整理着被子,他勉强睁开眼睛,敲了敲床头柜的抽屉。 “当初的那张银行卡子卡,现在归你了……” “密码是我生日,这段时间住院的费用先用它刷,你想吃什么就买,别花自己的钱……” “肇事方的赔偿没出来前,你再不省着点用,以后还怎么创业?” “我不想靠别人了,尤其是欠你的钱……” “你要真想帮我,就按我说的做,我这里已经装不下太多负担了……” 握住他拍着心口的手,她含泪默默地点点头。 “睡会吧,你会重新站起来的,我等你……” 接连遭到东叔和孔庆杉连番轰炸的杜一鸣,垂头丧气地坐在程蔓办公室里有苦难言。 “杜总,今天怎么有空上我这来了?” “程总,那个……小孔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他?已经脱离危险了。但人还是需要静养,最近受打击太多了……” “这场车祸我也是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