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背战麒捍程归(下)
烟熏的灼烧和过滤的吞吐,此时只能是让积血尽可能内部扩散吸收,如同台球桌上技术拙劣的反复清场一样四处滚动撞击。 被四面八方的高浓度巨浪不断颠簸得充血咆哮的心房,或似关在狭小铁笼中疯狂扑腾的困兽,却始终无法看到噩梦结束的尽头。 “姐……好疼……我不行了……” “我知道,熬过这几分钟就没事了……” “这……这里最疼……轻一点……” “好,我轻点……” 托在他后肩上的手,都能明显感受到冷汗直淌的皮肉在簌簌发抖,但心如刀绞的她也只能在他透着哭腔的胸前,尽量加快了药液的推挤。 被热烟刮灼过的肺里,还有沉积在角角落落的冷空气,像冰锥一样裹在胸腔中从内壁反复翻腾扎出。 尽管皮肤外面大汗淋漓,肋骨之间却寒意森森。 稠得凝结成磨盘的陈液,持续碾压在毫无躲避还手之力似果冻般脆弱的脏体,几乎要把每一寸血肉□□为酱。 顺着紧闭的眼角坠落在枕头上的水声格外清晰,仿佛流出的不是清泪,而是搅散浸泡腐蚀入髓的团块淤血。 抵在他脑门上的碎发,像淋雨一样滴着源自他持续倾泻的汗瀑,令她也深深感受到了笼罩全身的窒息压力。 “再忍忍,最后整体擦一次就行了……” 哀求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不觉鼓鸣一般响彻整个房间的心跳,几乎把本就微弱的呼吸完全盖住了。 刚刚才滋润过糖水的嘴唇,又咬破了未愈的裂痕,刺眼的血纹逐渐染红了洁白颤栗的齿面。 扭曲攥死床单的十指丧失了放松的能力,埋在皮下的针头几乎要挤出了贲张的静脉。 但缺氧到抽搐的大脑里,他始终压制住挣扎反抗的冲动,没有再把她误推在地。 事实上,沉重麻木的肌肉像灌铅一样被剥夺了支配的权利,缥缈的意识也溺入滚烫的岩浆里覆灭了生机。 当她累得冒气发酸的手终于停下来,他已经再次痛晕过去好一会了。 睫毛上半干的点点星茫,如花蕾中探出的须蕊,依稀沾着洒落人间碎裂遍地的露沫。 未着寸缕的上半身湿得反光,垫在床单之间的浴巾表面荡漾开了深浅不一的道道水渍。 她掀起浴巾干燥的部分,包住他从上到下捂着吸去从脖子到腰腹上融化的雪浆。 处理到胸口时每步动作如履薄冰,生怕他再迎来堪比剔骨剜肉级别的又一次折磨。 抽掉被汗染潮的巾身,展开被子小心把那颗仍然沉浸在闷痛围噬中剧跳欲出的心盖住,擦去残药的温暖手掌轻轻敷在费劲吮吸点滴的浮肿手背上,再慢慢解散揉握抓得僵硬泛白的指节。 “睡吧,今天勇往直前的刺头英雄,真的谢谢你……” “赶紧好起来,我等着和你一起带领多比取得胜利的那一天……” 鼻尖缓缓蹭过他拭干汗水的额头,毫不在意发间挥之不去的烟味,小心将他的脑袋揽进臂弯,手指柔和地来回划过耳朵和肩项再到腰背,静静地聆听他很长时间才平静下来的虚弱喘息。 浸有生理盐水的棉签,轻轻点化嘴上干涸的血痂,擦干净后用裁去表面旧痕的唇膏,在伤口上赋予了带着淡淡花香的保护层。 卧在她怀里安眠的他,宛若一匹刚刚由战场上负痛凯旋的军犬,伏在并肩厮杀护卫过的训导员身边静候小憩。 尽管饱受硝烟洗礼的身子伤痕累累,但是在最信任和心爱的人面前,仍然只是个会亲密贴近蹭脸撒娇求宠的毛小孩。 他向来是如此,如今的她亦然。 (彩蛋 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