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的启示(下)
坡上促膝相依而坐,固定在地面的两条线在风中微微摇晃着。 “铁城。” “嗯?” “说说你后面的打算吧。” “也没什么,林医生给我留了一些武器,包括老爹原来秘密藏起来的部分库存,在公安局找到之前,他们也帮忙转移出来了。” “我现在的任务,就是要尽快先和这些新弹弓磨合好,能用冷兵器尽量不动枪弹。一来目标太大暴露自己,开枪等于自杀;二则每一发弹药都太宝贵了,浪费不起。” “我能帮上你什么吗?” “也许可以,但我现在不想连累你们。比起我,你们更需要安静的生活。” “如果有我能提供的帮助,你尽管开口。不管怎样,我也曾是国军的一员,于情于理,我都有这个义务。” “行,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杜鹃慢慢地枕在了他肩上,望着天上仍然不时相触的飞禽,开心地笑了。 风开始减弱了,池铁城把两只风筝收了下来,却在自己的那只上做了几个标记,又重新放上去了。 杜鹃还在纳闷,手里突然多了一个线轴。 “鹃姐,我等下要再试一次弹弓,你帮我控制这个风筝的方向,上下左右远近前后都可以动,但是别放太高,我要打移动的靶子。” “这样风筝会坏的……” “没事,如果你喜欢,我再给你做一个,现在是任务重要。” 看着他已经在附近捡起了石子,杜鹃心里瞬间沉甸甸的,也许这就是他选择带自己来放风筝的另一个目的吧。 可是又能怎么样,他认准的事不会轻易放弃。 与其在这优柔寡断,不如拿出点决心来陪他冲过去,大不了一起倒下吧,不成功,便成仁。 再为一次心爱的人去拼命,也不是不可以。 曾经的自己也经历过满腔热血,现在也只能屈服于岁月的教育。 年轻真好,至少可以无所畏惧。 她轻轻调整起风筝的位置,黑鹰在树顶周围若隐若现。 旁边的池铁城,手握弹弓蓄势待发,一秒回到了一个月前各种高台上端枪蛰伏的状态,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倏地一声,一颗石子呼啸而上,风筝右翅上的一个标记瞬间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点透光的破洞。 这一下也如同击中了杜鹃的内心,但她竭力冷静下来,小心地收放着线,保证风筝不缠在枝头的前提下,继续隐蔽在树冠之间。 又是震到手抖的两发回应,鹰头与左翅先后命中,残缺的纸面已经使风筝的稳定受到明显挫伤。 风筝快飞不动了,杜鹃仍咬牙配合仅存的风力拼命提起。 池铁城也不敢轻举妄动,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在鹰摇摆不定的迷之舞步中,他终于抓住了一闪而过的关键时刻,松开了绷紧许久的皮筋。 噗地一声,黑鹰心脏处炸裂开来,从天上一头栽下。 与此同时,线轴也由杜鹃僵硬的指尖掉落。 到底是回归状态的狙击手,池铁城立马一手揽着她失神险些歪倒的肩膀,一手拽住线轴猛拎起风筝,不停原地挥动手臂,直接把线绕上胳膊,将差点坠入树林的残鹰强制召回。 瘫坐在地上仍然没缓过来的她,恍惚中感觉到脸上胡茬的摩挲,空洞的眼里总算又看清了他的侧颜。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回想起那日看着方鹏朝自己冲过来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后来侥幸在停尸房被好心人发现一息尚存并被悄悄救回,杜鹃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从再次被亲人抛弃的伤痛中走出来。 池铁城最后对风筝心头的一击,让她还是重新涌起了崩溃的爆发感。 埋在他脖颈里的她泣不成声,泪水断线般淌进了领口,一点点浸透了他胸前的薄衫。 尽管这也让池铁城感受到了那天浑身血流如注的颤栗状态,但他还是扛住了,用被线缠得略为别扭的另一只手摸出了口袋里的手帕,轻轻地替她擦着眼泪。 风又开始吹了,他掀过外套罩住她的背,眯起眼睛望着远方水天相接的河面。 嘴唇动了动,半天冒出来一句话。 “今晚,我赔罪好不好?” 除了呜咽,没有听到别的声音,隐约觉察到怀中的她微微点了点头。 满身弹孔的黑鹰伏在他背后,默默地在风中扇动着残缺却依然挺拔的双翼。 一个红绿灯路口的刹车,把孔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