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许多次的抬眸中,被那双琉璃珠子般的眼瞳所吸引——像是狸奴见到晃动的羽毛和铃铛,总想着跳起来去抓住它。 可这一次,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原本熠熠生辉的眼眸被蒙上了一层阴翳,再也探不出任何的情感。 花吟觉得自己恐怕永远都忘不了那时莫名的情绪,犹如刹那间被击中,所有嗤之以鼻的、不曾感受过的软弱疯狂席卷而来,连带着眼前的黑白子都变得凌乱不堪。 不该是如此。他碾碎指尖黑子,棋逢对手的熊熊战意正如这随意飞散的尘埃,毫无预兆地融入天地之间。 对手看起来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并未展现出半分的惊慌失措,只是用平静到近乎麻木的声音道:“殿下今后恐怕要另寻棋友了,瑜......已心有余而力不足。” 仅仅一句话,再度点燃花吟内心的火气。而这一次,在战意焚烧殆尽后的灰烬之下,涌现出的则是另一种摧人心肝的情绪。 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生气过了,却不知道为何而生气。 ...... “如果当初能够回头看一看她,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 花吟捏紧了手中的棋子,不停地扪心自问。 言珂见花吟陷入沉思,便以为这大约不过是一盘悬而未决的棋局。毕竟,在她的印象里,主公自学棋伊始,便从未有过败绩。而等到主公长至十六岁后,哪怕是东阁与丰老联起手,也只能堪堪与他平手。 这个棋局......从白子的棋路上来看,这名棋手的棋力恐怕并不弱于主公。至于到了哪种程度?言珂自认以自己在棋道上的水平,应当还没有资格去妄加非议。 时间不觉已过去了一刻钟,花吟最终还是将黑子放回了棋篓。他抬头瞥了一眼等候多时的言珂:“时间差不多了。”随即站起身,抖落了身上的花瓣。 言珂颔首:“那这棋局——” “暂且先放着。”花吟往前走了几步,又好似想起了什么,脚步停顿了下来,“让人好生收起来,棋盘上的黑白子,一步都不许动。” “是。” 言珂按照花吟的吩咐,嘱托府内的寺人将东西收进了仓库。 她仔细观察着进出院子的几名仆从,在反复确认过皆是被打上七仙岛记号的哑童后,便跟随着花吟的脚步往后山走去。 南宸王府地处城郊,前身是如日中天、钟鸣鼎食的广成君府。自从二十年前广成君与花氏女成婚后,当时的玄德女帝便勒令广成君于京郊三十里处创建神机营,镇守通往元京的各处要道——这一举措曾一度让先女帝如鲠在喉。 广成君府也是自那时起,从元京城的中心迁往了京郊。 花吟到达地牢时,审讯才刚刚开始。 他站在玄铁门外,睥睨着下方被铁链紧锁的银兆丰。 距离这位首领被擒已经两个多月了,在连日不断的拷问下,对方多少还是吐露了一些有用的讯息。 三年前成州爆发瘟疫,小山村焚尸的大火烧尽了所有的线索,就连巫教圣女的音讯也在这场大火里被彻底掩埋。 花吟曾在遥远的战场上听闻过这场疫病,只是还未等他做好准备,疫病的蔓延便悄然而止,不知何时被控制在了成州之内。 前世的他原以为那位名不见经传的成州牧倒还有几分能耐,一时间起了心思想要试探一番,却没想到在远远地见过一面后便败兴而归。 ——不可能是她。 直到多年后的某一日里,他在调查乔瑜生平的过程中,意外发现她曾于正平十一年生了一场重病,并且缠绵病榻长达三个月,恰好与成州瘟疫从暴发到消失的时间相吻合。 “叛徒......” 银兆丰含糊不清地吐出了一句话。 也不知是两月以来的折磨,还是体内蛊毒的发作,他看起来昏昏沉沉的,精神状态也并不好。 “看来已经到极限了。” 银兆丰身前,矮胖的中年人一边飞速记录,一边不停地喃喃自语着。 他苦恼地咬着笔头,又十分为难地抬起头看了银兆丰一眼,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笔。 “如何?” 花吟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矮胖男子迅速回过头,便见自家主公正认真地凝视着昏死过去的银兆丰,仿佛是在琢磨如何从对方身上抽筋挖髓。 矮胖男子:“......” 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赶忙将手中的簿子递了上去。 花吟没有立刻翻开簿子,而是盯着眼前的银兆丰:“他什么时候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