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皎（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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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他饿得不行了，甚至想罔顾隐藏身份的命令，驱使黑雾杀了包子铺老板，将吃食全部抢过来。

就是在这个想法诞生的一刹那，一只纤长的手向他伸了过来，手上是还散发着热气的雪白包子。

何皎皎嘴边是缱绻温柔的笑意，连声音都是那么好听，她说：“快吃吧。”

她甚至不嫌弃他脏到变色的衣物，不嫌弃他满是灰尘的手。

就那么一愣神的瞬间，包子已经在他手上，而何皎皎也早已走远了。

后来灾情严重，县尉府还时常以工代赈、布棚施粥。魔族也就是在这时候进了县尉府做帮工，再一次见到了何皎皎。

他暗中打听着有关于何皎皎的一切，像只见不光的老鼠，时常用贪婪而隐晦的目光望向县尉府这位尊贵的小姐。

他知道何皎皎身子康健的时候，便会和下人亲手为灾民做些事。即使是身体孱弱卧病在床的时候，何皎皎也不忘问身边侍女情况如何。

何皎皎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就如同天上皎皎明月，自绽华光。

北境灵气匮乏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大多数人为了那么一点资源就大打出手。死伤皆是家常便饭，没有谁会将自己来之不易的东西送给别人，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

因此这样的何皎皎对于魔族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魔族逐渐被她的好所撼动。

魔族生来七情淡薄，唯独这一刻莫名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涌不息。

何皎皎失神摇摇头：“喜欢？你杀人如麻，怎么懂的什么是喜欢！”

“若是早知道我救的是你这种十恶不赦之徒，我当时就应该杀了你，以绝后患。”

魔族显然被她无情的话语激怒，眼中流露残忍。

他道：“明明我用张怀允脸的时候，我们之间相处得很好，你分明是喜欢的。”

想到魔族要带她私奔的那晚，何皎皎否认：“你说谎，我分明没有和你走，那夜我早就认出了你。”

魔族怪异地笑了：“是，那夜你是没和我走，那之前呢？”

她脑袋空白了几秒：“什么之前？”

何皎皎抓紧魔族的衣领，开始慢慢意识到了什么。她近乎奔溃大喊：“什么之前，你说清楚，你说啊。”

“皎皎，我和他，你当真分得清吗？”魔族掰正何皎皎的脸，迫使她的目光只能看到自己那猩红的眼睛。

眼泪像断了线一般，从何皎皎那张绝望的脸上滑落。

她一把推开魔族，自言自语：“不会的，我分得清的...不是这样的...你是你，他是他。”

在场所有之人，开始意识到一个令人胆寒的真相，一个足以摧毁何皎皎的真相。

魔族弯下腰似是哄着何皎皎，说出话却一句比一句诛心：“是是是，为你遍寻灵犀果的是张怀允，送你稀世暖玉的也是张怀允，张怀允为你做了一切。皎皎，你满意的吗？”

何皎皎痛苦闭上眼睛，声音一句句传入脑海。她麻木地重复着：“我知道的，我分的清。”

即使嘴上这么说，可何皎皎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在这个魔族说出‘分得清吗？’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张怀允一介凡人哪里能找得到灵犀果，暖玉，哪里知道自己不治之症的方法。

是眼前的这个魔族化作张怀允的样子，把这些东西一一送到她面前，救了她的命。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何皎皎已经要分辨不出了。

“张怀允也知道我变成他的样子来骗你，他一早就知道了，却没有阻止我。皎皎，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魔族爱怜地为何皎皎抹干眼泪，吐出的话语却将何皎皎拽入深渊之中。

何皎皎接受不了一次次的打击，她倒退着摇头，整个人失了魂一样：“不可能，怀允不会这样做的。”

分明是肯定的语句，她却颤巍巍说出来，失了信服力。

“皎皎，你要真想知道真相，为什么不问问一直待在你身边的那只狐妖，他知道一切。”魔族指向何皎皎身后，修月赫然站在那里。

这一刻，头顶似有千斤重，何皎皎甚至觉得转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对她来说都艰难异常。

何皎皎带泪的眼睛看向修月，她怕他说话，更怕他不说话。

“他不过是我救回来一只狐妖而已，他能知道什么？”

魔族笑何皎皎太天真，一只狐妖怎么会需要凡人来救，摆明是故意留在何皎皎身边。

修月本不愿说出真相，可事已至此，到底是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