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可及

“原来晴明一直在这里等着我啊。”雪莉牵起了安倍晴明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已逝之人的手指不再拥有温度，十根冰凉的手指缠绕在一起，在这时，她才可以说，“好怀念的感觉。”

“毕竟，我是您的神官。”安倍晴明如此回答。

此地并非黄泉，而是冥府。

或者说，这里是属于女神的神国。

并非是属于和族之人死后应该去往的、被伊邪那美所掌控的黄泉，而是另一个死亡与灵魂的归属，遵循着他的信仰，他来到此处。

属于女神的神国总是安静的，天幕是永恒的夜色，星光与月光闪烁，只有冥河静静流淌。已逝的灵魂们沉睡在长河与女神的神殿中，就像陪伴在女神的身旁。

安倍晴明是自愿来到这里的，他也只愿意来到这里。

绝不沉睡，也绝不转世轮回，在死亡之后，他终于不再被属于人类的时间规束，可以永远以最美好的姿态等待女神到来，无论那是十年、百年、千年、万年……无论女神是否降临，他依旧可以在等待中品味一点甜蜜，他有无尽的时间与回想那些永不退色的记忆、回想女神的每一面。

他们一起坐在冥河边，永暗之河打湿了女神的裙摆，她说：“我没有想过你会来这里。”

雪莉都已经做好下黄泉然后看看伊邪那美的准备了，结果居然来了曾经的神国，这种感觉……其实还有点小惊喜来着。她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曾经在点燃前尘香的时候，她允许了《心跳绿洲4》读取《诡秘梦幻录》的数据，这大概就是演算结果。

安倍晴明，这也在你的计算之中吗.jp

他们的手指依然交织在一起，冥河旁的土地也有些湿润，一切都是冰冷的，反而让女神那如霜的肌肤带上了一点温暖的错觉。

“——但是，你真的来了之后，又感觉很理所当然呢，我的神官。”这就是女神所给予的、最高的赞美了。

安倍晴明含笑看着她，白狐公子依然如千年前一样美丽，他的面容还是雪莉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宽大的狩衣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因为被带着随意坐下的缘故，现在稍微有一点皱了，漆黑的长发散在身侧，垂入被冥河浸透的土地中，他的一切都被死亡浸染，而他甘之如饴。

他一直在注视着她。

“晴明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雪莉问。

“这个啊……”就像在喟叹一样，他的语调依然是雪莉所熟悉的风味，却又如同满足的叹息“能见到你，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明明在内心演练过无数次的对白，明明还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真的到这一刻，举世无双的阴阳师深刻地感受到了何为“手足无措”。

已经不知道还可以再说什么了。

似乎只想将现在的每一刻都刻进心底。

“晴明也有这么一天啊……”女神似乎被他逗笑了，她笑着说，“真可爱。”

看着眼前的神官，她说：“毕竟晴明是我的神官嘛，这次就由我来打开话题吧，这就是世界上最慈爱的女神降下的恩典！”

“是。”安倍晴明垂下头，“女神垂爱。”

……………………

反正都要离开了，就发挥离魂之术的最后余热吧——这就是雪莉的真实想法。

别看临时神官嘴上说着自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实际上安倍晴明这家伙——他是真的相当会说话啊……！如果比喻成玩游戏，那他绝对在每一个选项里都精准选中了雪莉想听到的那个，假如安倍晴明手握一个攻略系统，他一定可以看到女神头上冒出+1+1+1的好感图标。

……就是女神满好感需要的数值一定很恐怖就是了。

雪莉：生前死后都能提供满分情绪价值的神官你爱了吗.jp

‘好想把他装进手机里代替Siri啊。’雪莉由衷感叹，‘为人又亲切、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安倍晴明的。’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差不多也要到分别的时候了。

“这次晴明要送我什么呢？”雪莉问道，她侧过头，用那双银白色的眼望着他，就像是他的身影映在了明月中，“我想，我一定会很喜欢的。”

安倍晴明闻言苦笑了一下，比起以往游刃有余的样子，他现在的笑容更有一种让雪莉喜欢的漂亮，让她情不自禁地伸出了另一只手，去抚摸他的面颊，感受他的温度——之后她才想起来，死去的人是没有温度的。

在永暗的国度里，只有比夜还深的寒冷。

在她怔愣之间，安倍晴明的话语已经脱口而出：“如今在下已是身无长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