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三谢幕之后，才有人收拾东西开始离场。

Alina也笑纳了闺蜜的好意，捧着一大束鲜花，当场献给台上的母亲。在Chloé的撺掇之下，都不爱拍照的母女两人，在舞台前合照留念。

送走闺蜜之后，Alina转身去了剧场后台，Yvette女士刚刚让她去化妆间等她。

走入化妆间，里面已经人去楼空，只略微凌乱的挂着一些服装。这部剧没有年代妆，演员换掉戏服，都可以直接走上大街。

今天又是周末的晚上，可能刚刚在舞台上挥洒热情的年轻人，现在都纷纷赶赴自己的生活去了。

不过母亲和其他主创人员，应该是要趁机，和一些业内人士吃个晚餐，收集一下改编意见的。

正想着，母亲打开化妆室的门，拎着两瓶啤酒，冲她招手，“抱歉，Lina，我忘了今天剧院的通风系统好像坏了，咱们不在这吸闷气了，去楼上的小露台聊会儿天吧，那里连通大马路的消防楼梯。”

于是两人又爬上小露台，在都市斑驳灯光的背景中，Yvette女士小酌了一口，“我看了你的小助理，拍下的冰舞片段。Alina，你在冰舞的舞台上，不快乐。”

这是个陈述，而不是疑问。说完这句话，她也不解释，只是看了看女儿呆愣的脸色，靠在露台栏杆上、目光转向百老汇大道上拥堵着的车水马龙。

——“你知道，我的首席舞者梦碎、转型成为编舞之前、这段空档里，我选择了什么吗？” 没有让女儿猜测，她继续出声，“我躲回了家庭里。我靠向你的父亲，我们生了两个孩子，先是你哥哥，然后是你。”

——抬手摸了摸女儿又长又软的发丝，“并不是对你们两个孩子有什么不满，你们都很棒，但如果今天的我，能和当时低谷期的自己对话，我会告诉她，不要在低潮里徘徊那么久、也不要企图从他处获得力量。生孩子不能解决职业危机，只会给肚子加上妊娠纹。”

——“Alina，你是周家第三代唯一一个女孩子，从小就备受优待。每一个长辈，都对你关爱有加、为你的梦想投资，你也确实从家庭资源里获益良多。我猜，这也是你内心深处的底气，但不要被现实吓到之后，就躲回家庭关系的庇护之下。”

——她又加重、重复了一遍，“尤其不要被亲缘关系捆绑，你如果抱着自我献祭的想法，来回馈亲情，我会觉得你不止摔伤了腿，连脑子也摔坏了。”

——“妈妈！” 这话确实挺重，Alina下意识反驳，“我没有自我牺牲，我只是，失去方向之后，在尝试不同的可能！”

——“哦，你在尝试？那你在华夏待了个把月，结识了几个新朋友？有什么新的体验？融入了多少当地生活？”

一个也没有，她只是把北美的生活，简单复制到了华夏。好像对待犯错的孩子，把自己一个人远远地放逐。当然，是在一个体面的理由之下。

又饮了一大口啤酒，Yvette女士平时相当克制，这么多年的练舞饮食习惯，连在家里也很少见她这样“放纵”，可能今天的谈话，也是她心头的一块铅石，压抑了许久。

——“你爷爷当然是一位值得敬佩的长辈，没有他，也没有今天的周家。他亲手养育了两个孩子，帮助他们成家立业，所以你大伯父和父亲，都支持你的计划。即使最后没有什么收获，他们可能也会用别的方式，弥补你的付出，赞赏你的孝心。但我明确的告诉你，我过去不赞成、以后也不会赞成。”

从小到大，第一次被母亲这样否定，Alina感觉自己委屈得可能快要哭了。

——Yvette女士不为所动，她盯着女儿的眼睛，提醒她，“还记得你15岁时，是怎么说服我，你决心走上花滑赛场的吗？你说，妈妈，舞蹈艺术是Yvette的梦想，而你叫Alina，只有自己的梦想值得付诸努力。”

那天晚上妈妈拿来的啤酒，她觉得特别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