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夕起相思
羽京闻言仰过头,看向窗内的傅誉之,拨指打开折扇摇了摇,含泪假笑,故作慷慨。 “不必了不必了,我是自愿要送给你的。” 扶峰捂着嘴,不敢太大声,一手撑着地,腰都笑弯了。 傅誉之正站在窗前桌边,微微俯着身子,垂下眸,提着白瓷水壶,顺着桃枝往桌上的陶罐内倒水。 伴着“哗哗”的水声,陶罐内盈了半罐水,水面未平波微,漾下如豆的烛火,陶罐内粉嫩花瓣上溅上了点水珠,桃枝仿佛也舒展了几分。 日日换水,这花应该还能开几日。 傅誉之看着桌上桃花灼灼,于是心情也就还不错,稍扬起眼,放下水壶,随口道:“花了多少钱,让扶峰拨给你就成。” 他本就没打算让羽京花钱,只是留光锦难寻,羽京家中人脉广,比扶峰去办要方便许多。 “这哪成啊!哪有让你花钱的道理!” 羽京死鸭子嘴硬,还钱是不可能让傅誉之还钱的,这点钱他也根本不怎么在意,就是这钱是给杭有枝花的,他就觉得贼不值当,心里总有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越想到杭有枝就越不得劲,又不自觉地捡起算盘拨了起来,半晌悠悠飘出去了句。 “说吧,你还打算送她些什么,列张单子,我好给你算个总账。” 话音刚落。 “哐”的一声,窗户被无情地关上了。 羽京看着算盘摇了摇头:“啧啧啧,这都是跟谁学的,越来越小气了。” 扶峰笑歪到了地上:“哈哈哈哈哈哈哈!” …… 杭有枝房内。 少女着天水青留光裙,发间插着银竹簪,站在梳妆台前几步远的地方,正捏着裙摆,偏着身子,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憨模样,左右摆着脑袋张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梳妆台上的那一小面圆铜镜中,映着少女窈窕的身影,墨发如云,弯眉似月,眼如柳叶,唇角高扬,脸上是无限欢欣。 杭有枝一将衣裙首饰抱回房间,就迫不及待地一件件试了起来。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这些衣裳的尺寸,还正正好嘞! 当即就觉得,自己今日运气真是不错! 她本来都打算着,这些衣裙多半是不合身的,拿去卖掉正好,能换不少银子。 但现在看到这些衣裙她穿着这么合适,这么漂亮,又有些舍不得。 漂亮衣服嘛,女孩子都喜欢,更何况,她也没几件衣服可穿,都是些原主穿了好几年的旧衣裳,洗到褪色发白都还算好的,抽丝破洞是基本操作。 而且,已经很多年没人送她衣裳了。 杭有枝坐在床边,低着眸子,一手搭在腿上,一手细细摸着袖摆上精细的墨竹纹绣,思绪不由得飘到了那一片遥远幽深的竹林中。 前世,她从小长到大的家,也是这般,屋前群山屋后竹林,在一个小竹村之中,家中并不富裕,阿爸年近四十,才娶了阿妈,生下她。 可她的阿爸那般高大挺拔,那般勤恳能干,又为什么会迟迟无人上门说媒?这一切归根结底,是因为她阿爸是一名篾匠。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小竹村靠竹,自然也靠竹子吃饭,村中原来也有很多篾匠,靠竹编手艺为生,但渐渐的,随着时代的变迁,社会工业化的发展,新的代替旧的,效率高的代替效率低的,经济的代替不经济的,竹编突然间变成了一门赚不到钱的手艺,村里越来越多的人背井离乡,外出打工,竹村零落。 但这其中,也不乏一直留在竹村的人,她阿爸,便是旁人口中那个抱残守缺,固执死板的篾匠。 “你竹编编得再好,赚不到钱,娶不到媳妇,又有什么用呢?” “就是就是,你看看你家这破红砖房,人隔壁老王家都盖五层大洋楼了,你说说,谁家姑娘愿意跟你受这个罪啊!” “……” 这些,或者都是他阿爸年轻时受到的嘲讽,但好在,阿爸在三十九岁时,靠竹编手艺存够了十二万彩礼,娶了阿妈。 婚后夫妻俩的生活依旧贫穷,但阿爸对于年近四十终于娶亲,这个人生的迟来之喜,格外珍之重之,脏活累活都不让阿妈干,洗衣做饭也自己来,生怕自己媳妇受不住生活的磋磨,跟人有钱的跑了。 而阿妈是个苦命的女人,家中七个儿女,她是最小的一个,从小家里穷上不起学在家务农,帮哥哥们看大侄子侄女,又去照顾坐月子的姐姐们,生生耽误到了将近三十岁,一个从没受过重视的人,被这个粗糙但细致的男人一下子宠上了天,觉得前半生都白活了。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