妯娌
几个外男出入内宅,又拉了一车的东西,不和二夫人靳氏报备一声实在说不过去。但这件事并不光彩,是以江妍只简单地告知靳氏,自己的嫁妆里有些不合用的东西,白放着也是浪费,所以就赏了手底下的老掌柜。 靳氏执掌中馈多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里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江妍到底是侯爵夫人,若按品级来说比自己还要高些。况且顾延朗官居一品,自己的丈夫顾延胜才只是二品,又是个外官,在仕途上也多有仰仗四房的地方。 因此靳氏并不戳穿,反而满面关怀地说道:“多大点子事,也值得你亲自跑来一趟。侯府如今虽然是我当家,但你是侯爷嫡妻,早晚这个家还得你来当。你有什么事情,只管自己做主就行了,不必知会我知道,往后我还要知会你呢。” 江妍素来知道,靳氏对管家权极为看重。永安侯府累世簪缨,若按照宗族礼法来说,合该是大夫人张氏管家。但大侯爷顾延明已逝,张氏是守寡之人,不便理事,这才把管家权交给了二夫人靳氏,又让三夫人韩氏给她帮忙。 顾家家大业大,人事冗杂。顾太夫人因着自己的嫡长子早亡,四子顾延朗身居高位,五子顾延昭也仕途得意,婚姻顺遂,所以并不打压三个庶子。不但把内院的管家权交给了二房和三房,还把外院的管家权交给了因腿疾不能入仕的三爷顾延朋。她的本意是想平衡两房关系,结果靳氏和韩氏却为着管家权成日里打擂台,明里暗里的没少较劲。 上辈子顾延朗没有娶妻,但江妍作为他唯一的儿媳妇,自然而然成了靳氏和韩氏的假想敌。韩氏还好,手上权柄不大,靳氏却掌着一府的中馈。而且她为人八面玲珑,极会讨太夫人喜欢,经常在太夫人面前煽风点火,让江妍吃了不少哑巴亏。 所以上一世,江妍虽然是顾家的嫡孙媳妇,却一点也没管上家,在顾家半点话语权都没有。不单如此,就连顾修远母亲白氏的嫁妆,顾太夫人都不放心交给她,而是由白氏的乳母元嬷嬷管着。这对心高气傲的江妍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一世,江妍成了顾延朗的妻子,永安侯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对靳氏的威胁更大,靳氏自然更不可能给她好果子吃。因此对于靳氏这些半真半假的客套话,江妍一个字也不信。 她带着新妇的娇羞,怯怯说道:“二嫂快别折煞我了。我才多大年纪,经过见过什么,哪能管得了偌大的侯府?我从前在娘家时,也见过大伯母管家,本来以为大伯母就是极精明能干的人了。如今来了侯府,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侯府比伯府不知大了多少,主子下人更是伯府的几倍,但您管得井井有条,愣是一点疏漏也没有。我才来了几天,就听见上上下下不知多少人夸您呢。” 果然靳氏掩口笑道:“那都是表面上的,背地里,他们不知怎么骂我呢!” 江妍掩口诧异道:“您为侯府劳心劳力,怎么会有人骂您呢?” “哎。”靳氏悠悠叹了口气道,“你不当家,不知当家的难处。这偌大一个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加一起得有几千个心眼子。所谓众口难调,重心难悦。我顺了这个的心,那个难免不满。我如了那个的意,这个又要不快。当家这几年,我头发都不知白了多少根,人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个。” 江妍心知她这是故意吓唬自己,好让自己知难而退。不过自己这辈子的确只是想要明哲保身,并不不打算和她抢这劳什子的管家权,因而便顺着她的话道:“如此听来,二嫂真是辛苦了。不过谁让能者多劳呢,也只有您这样能干又有威信的人才能管得好这个家,换了旁人就是累得吐血只怕也管不好呢。” 靳氏见她上当,果然愈发和颜悦色:“四弟妹虽然年轻,这嘴呀可太甜了,怪道我一见你就喜欢得什么似的。” 两人相谈甚欢,江妍坐了半天才告辞出去,靳氏又把她送出老远。 回去的路上,吉祥松了口气,喜滋滋道:“这下可好了,只要二夫人高抬贵手,这件事就能遮掩过去了。” 江妍则眉头紧锁,忧心忡忡道:“这府里可不止一个二夫人,她这关虽过了,其余人却不知肯不肯放过我。” 寿安堂里,今日轮到五夫人沈氏侍奉。三夫人韩氏恰巧刚得了只波斯猫,便邀了六夫人金氏一块去寿安堂献给顾太夫人。 太夫人年老心善,果然一见这猫就喜欢得不得了,赐了个名字叫百福,抱在膝上爱不释手。 韩氏帮忙顺着猫毛,殷勤笑道:“这是三爷从外邦的商人手里花大价钱淘来的,特特嘱咐我清洗干净,又除了虫,放在我那调/教了好几天,这才敢给您送来的。” 太夫人点头:“你和老三都是孝顺的。” 沈氏本来替太夫人捶着肩,闻言便收了手,故意嗔道:“母亲偏心,只有三哥三嫂孝顺,我和五爷就不孝顺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