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疾之子冯翔重重打了个喷嚏。 治粟内史的孙子与他自幼交好,听到声音不由得向他看去,“着凉了?” “近日天气虽炎热,但也入了秋,该添衣时要记得添衣,莫学那些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儿郎,老了才知道后悔。” “我知道。” 冯翔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帕子,抬手擦了擦脸,“我才不是那种轻狂人,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那便是有人在背后偷偷骂你,别是你那位——” “慎言。” 冯翔皱了皱眉,打断好友的话,“公主的事情岂是我们能置喙的?” “好,好,不说。” 好友伸手拍了拍冯翔肩膀,“那位公主不能提,咱们便去瞧能提的小公主。” “十一公主年龄虽小,主意却大得很。” “且等着吧,咸阳要变天喽。” 冯翔不置可否。 主意大的人怎会只有小公主一人? 大秦的这些公主们个个有自己的想法,不比关中儿郎弱多少。 两人结伴而行,很快抵达花厅。 治粟内史不止邀请了王琯与李斯,连朝中重臣都一并下了帖子,左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都在被邀请之列。 若是换成旁人,这些重臣未必会赏脸,但治粟内史不一样,在他当值期间,大秦由空空如也的国库到财大气粗一掷千金 去修路, 虽说有小公主带来的各种种子以及各种工厂的功劳, 但治粟内史也功不可没,对于这样一位有能力且作风清正极得帝王看重的人,朝臣们都愿意给他这个面子,在这种敏感时间登门赴宴。 这种宴会自然少不了自家儿郎,朝臣们单独一席,儿郎们便在另一处的席面,在拜见过公主鹤华之后,两拨人各自入席,中间由玻璃屏风隔着,各自的席面推杯换盏,热闹异常。 但热闹中也暗藏机锋,鹤华为君,端坐主位看治粟内史与丞相王琯的往来交锋—— “丞相,天赋二字最不讲道理,却也最讲道理。” 治粟内史道,“如韩信,在没有去往北疆之前,他籍籍无名,潦倒不堪,但去了北疆战场之后,便是龙入大海,虎生双翼,让一代名将如蒙大将军都连连称奇,赞不绝口。” “什么是天赋?这便是天赋。” “普通人日以继夜的努力,不及有天赋之人的动动手指。” “在天赋异禀之人的衬托下,什么勤能补拙笨鸟先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王琯微抬眼,“治粟内史所言甚是。” “普通人若遇到有天赋之人,连一较高下的资本都没有,只会被对方踩在脚下永不翻身。” “可若以天赋论,在座诸位谁能比得上当年的甘罗?” “莫说在座诸位,纵然细数华夏历史,也寻不到第二个能十二岁拜相的人。” 甘罗的祖父是甘茂,大秦名将,出将入相。 惠王时期,甘茂崭露头角,武王时期,甘茂拜左相,封将军,昭襄王时期,甘茂为奸人所构,弃秦奔齐。 甘茂的一生跌宕起伏充满传奇,然而这样的一个人,与他的孙子甘罗相较,却仍不够传奇,因为他的孙子在十二岁的时候不费一兵一卒,便让秦国得十一座城池,彼此十五岁的嬴政龙颜大悦,封甘罗为上卿,位比丞相。 甘罗,十二岁拜相,大秦最传奇的臣子,没有之一。 “然而多年后,甘罗销声匿迹,而我们这群天赋远远不及甘罗之人,却成为大秦重臣,辅佐陛下治理天下,左右着千千万万的生死荣辱。” 王琯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若以天赋论,我们是甘罗的手下败将,可若论对大秦的贡献,甘罗却远在我们之下。” “天赋或许重要,但心性与身体更为重要。” “有天赋之人若走了歪路,其天赋不如没有。” “普通人若有一颗坚毅仁善宽和之心,未来纵不能扬名于天下,也能给他所治下的黔首带来安宁祥和。” 众人心头一凛。 似甘罗那种人能有几个? 华夏几千年历史,也不过只出了一个甘罗。 这个世道上,终究还是普通人更多,如他们一样的普通人,在甘罗耀眼光辉下黯然失色的普通人。 可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努力与能力,尽管是陪衬,尽管无人知晓他们,但他们还是在各自的官位上尽心竭力,将他 们誓死效忠的大秦治理成太平盛世。 “在座的每一位都是最好的例子。” 王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