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天天问他要钱要粮要人马的将军们,从来是无比嫌弃甚至深恶痛绝的,平时倒也不显,多年的官场沉浮让这只老狐狸逢人便有三分笑,见了他与父亲,还会客客气气称上一句上将军,但若是涉及问打仗,涉及钱粮人马时,这位脾气极好的丞相顷刻间便能换了脸色,不分三七二十一,先拿着他自己估算出来的消耗将他们父子俩骂得狗血淋头。 父亲是将军里为数不多的好脾气的人,对于王琯的诘责,父亲总是一脸好脾气,耐心与王琯解释,自己不需要那么多的钱粮人马,自己有更快速的战胜之法,是是是,丞相不容易,是是是,丞相说得对,是是是,丞相何时调拨粮草与兵马? 父亲每次都是先把王琯哄高兴了,而后话锋一转,问王琯要一个远远低于他预期的数字,这样一来,王琯虽有不满,但也无话可说,一边苦口婆心劝父亲少造杀孽,一边唉声叹气给父亲准备父亲要的东西。 这样的习惯持续到他这一代。 可他没有父亲那般好的脾气,他是出了名的身上沾染着所有贵族子弟都会有的恶习——骄傲自大,嚣张跋扈。 “哦,花费这么多?” 王贲一唱三叹,“花费既然这么多,那便不打通丝绸之路了,给陛下 省点钱, 我也好生歇两年, 跟着陛下在上林苑里养养身体。” 王琯微微一愣。 ——这小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王贲手肘搁在食案,双手交叉支着下巴,眼睛瞧着对面的王琯,声音懒洋洋,“说起来,丞相比我父年长几l岁,父亲已驾鹤西去,而丞相却中气十足,身体分外康健,两相对比,我父可谓颇为短命,究其原因,多半是我父南征北战熬坏了身体的缘故。” 王琯默了默。 刀口舔血的将军,能有几l个长命百岁的? 想起与自己颇为契合的王翦王老将军,王琯一声叹息,哪怕他不喜欢将军们的杀人如麻,却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极其敬佩的将军,从能力到人品再到教育子孙的态度,让人哪怕鸡蛋里挑骨头也挑不出一丝错儿。 可这样一个为臣可寄万里为夫可托终身的天纵奇才,却在九州一统的那一年油尽灯枯,连陛下称始皇帝的那一日都不曾看到,更别提此时的盛世太平了。 “王老将军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大秦。” 想想往日的王翦,再瞧瞧面前轻挑随意的王贲,王琯不由得眉头皱了皱,更加嫌弃不日即将领兵打开丝绸之路的王贲,“上将军身为王老将军之子,当继承王老将军的遗志,学习王老将军的优良品质,而不是如此时一般,将军国大事当做儿戏!” 王贲摊手,“我倒是想与父亲一般,可丞相不许我像父亲。” “丞相说这也花钱,那也花钱,折腾丝绸之路的钱远比丝绸之路挣到的钱多得多,既如此,我倒不如听了丞相的劝诫,不搞什么丝绸之路了,老老实实待在上林苑,没事陪陛下打打猎,喝喝酒,岂不比奔走万里,去一个语言风俗习惯皆与大秦完全不一样的国度强?” “......” 好小子,感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也好,上将军赞同老夫的意见,这丝绸之路不提也罢。” 王琯气笑了,拱手向嬴政道,“陛下,无钱无粮又无将军愿意去,您心心念念的丝绸之路不妨放一放,待国库充盈,年轻将领们成长起来,再去探索丝绸之路仍是不迟。” 嬴政懒懒挑眉,“放一放?” “对,放一放。” 王贲死猪不怕开水烫。 李斯头大如斗。 ——一个骄纵傲气,一个迂腐耿直,两人凑在一起,简直是一场灾难! “丞相,您活了这把年龄,怎么还跟一个晚辈置气?” 不等嬴政开口,李斯便连忙调停,“再说了,上将军的脾气旁人不知道,您难道还不知道?” “王老将军满门忠烈,几l个儿子皆战死疆场,只有上将军一人活了下来,王老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上将军年幼便孑然一身,您纵是看在上将军战死的兄长们的面子上,也该对他有三分照拂啊。” 王琯心头一颤。 王贲的兄长们,都是热烈张扬关中子弟。 君王一声 令下,这些关中儿郎纵马奔向战场,心怀家国与热血,却长眠于异国他乡,至今连尸骨都不曾寻回。 都道王翦死于为国征战的油尽灯枯,可他觉得儿子们的惨烈战死对他也有一定影响。 ——再怎样见惯鲜血与死亡的人,也无法做到对儿子们的噩耗无动于衷。 王琯闭了闭眼,对王贲道,“罢了,你自幼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