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落地,黑骑自动向两侧让开,动作行云流水,整齐划一。
战马打着响鼻,不时踏动前蹄。
马车从骑士中间穿过,车奴始终提心吊胆,唯恐哪处引来疑心,被刀剑加身,血溅当场。
马车距营门不远,眨眼时间即到。
对王子岁来说,这段路却显得格外漫长,于随行众人更是如此。
马桂在前引路,将这行人的表现尽收眼底。不去评价王子岁,单看侍人护卫,撕开虚伪的狂妄,实在是胆小如鼠,一个个上不得台面。难怪上京守备废弛,攻破城门不费吹灰之力。
马桂心思飞转,却无一丝一毫表现在脸上。
鉴于王子岁的身份,林珩特许他驾车入营。对此,王子岁甚是感激,避免了在营前下车的尴尬。
马车穿过营地,驶过的道路大多平整,扎下的帐篷井然有序。
中军大帐前,两队甲士相向而立,皆佩全甲,手持戈矛。
遇王子岁经过,众人的目光聚集过来,霎时让他手脚冰凉,如同被一群猛兽盯上。
“王子,请。”见王子岁停住,马桂开口催促。
王子岁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不安,继续迈步向前,随他进入中军大帐。
帐外寒风凛冽,帐内却是温暖如春。
立木撑起帐顶,一架屏风落地摆放。
屏风两侧排开多盏铜灯,坐姿人俑头顶灯盘,内藏机关,使得帐内火光明亮,却不闻一丝烟气。
王子岁不着痕迹打量,发现大帐内没有火盆,仅有两只晋国出产的铜炉。炉上有管道通向帐外,热意即从该处散发。
迅速扫过两眼,王子岁便不再多看。
他牢记此行的使命,捧着木盒上前两步,站定在林珩对面,有礼道:贸然拜访,侯伯莫怪。”
和之前见面时不同,林珩换下衮服冕冠,身着一件宽袖长袍。
玄色为底,刺绣金纹。
随着他的动作,袖摆上的花纹如水波流淌,衣料隐隐反光,分明是价值千金的越绢。
“王子客气。”林珩抬起头,请王子岁落座。
就在这时,屏风后又转出一道身影,赤红耀眼,好似火云堆砌。乌黑的长发垂过腰际,耳下一枚玉玦,上刻的於菟栩栩如生,精致绝伦。
楚煜走出屏风,发尾轻轻摇曳。
青丝绯衣,极致地对比。
眼波流转间,心神为之所摄,神魂几要沉沦。
王子岁用力掐住掌心,勉强从惊艳中回神,心中暗暗纳罕:他不是初次见到越侯,却从未如今日一般失态,呼吸为之所夺。
不解刚刚压下,马上又有疑惑涌上心头,使他神经紧绷。
越侯为何会在晋侯帐中?
莫非两国有大事商量,是否关系上京?
疑问充斥脑海,再也无法压下。王子岁心乱如麻,勉强维持镇定,上前与楚煜见礼。
“见过越君。”
“王子有礼。”
楚煜来到林珩右下首,振袖落座。
他也是刚刚过营,事情说到一半,就听人禀报王子岁登门。
王子岁因何而来,两人都感到好奇。索性暂停议事,先请王子岁入帐,当面了解他的来意。
“王子此行所为何事?”待王子岁落座,林珩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王兄移宫时发现此物。”王子岁也没有赘言,直接推出抱了一路的木盒,由侍人送到林珩面前。
木盒无锁,盒顶雕刻山川,盒身是缠绕的花枝。
盒盖掀开,里面放有一只陶瓶,瓶口密封,外层包裹蜡印。
“此物藏于王榻暗阁。”王子岁说明陶瓶来历。话无需太过直白,意思已足够明朗。
“原来
如此。”林珩拿起陶瓶,指尖擦过瓶口的蜡封,能知是一件旧物,想是封存许久不曾打开。
“侯伯智略高远,武功盖世。今次入上京勤王,运筹帷幄,回天运斗。赫赫之功,足标青史。依礼,宫内设飨宴,以彰勤王之功,请侯伯务必移驾。”王子岁趁势开口,姿态谦逊,诚意十足。
林珩侧头看着他,沉吟片刻,突然扣上盒盖,发出一轻响。
王子岁登时一凛,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晋侯面无表情,难窥此刻情绪,越侯则是单手持盏,轻嗅着茶汤的香气,神情似笑非笑,眼底却是一片森冷。
王子岁喉咙发紧。帐内暖意融融,他却如置身冰窟,冷意侵袭全身,不禁打了个寒战。
“王子聪慧。”在王子岁陷入恐慌时,林珩终于开口。出乎对方预料,话中不提飨宴,竟是对他的夸奖。
“谢侯伯夸赞。”王子岁受到惊吓,竟也不敢随意谦虚,唯有顺着林珩的话去说,只求不出差错。
局促太过,声音都有些变调。
楚煜发出一声轻笑,眉眼舒展,霎时艳光四射,摄人心魄。
林珩斜睨他一眼,指尖划过木盒上的花纹,放缓了表情,重新看向王子岁,温和道:“王印易主,新王登位,诸王子或留京,或就封。王子才智不凡,在内必为良臣,就封也能有一番作为。进一步,诚可开国。”
此言入耳,王子岁瞪大双眼,呼吸不由得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