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正说时，拂雪已备好了茶点，火锅和食材。

她笑：“今日吃个鸳鸯锅，如何？”

号昆仑一见那锅，竟是由他的阴阳八卦仪改造而成，不由摇头笑道：“看来吾传你的本事，你都用来打理家务了。”

拂雪并不反驳，笑道：“一举三得，师父，这不是正好么？”

皇甫笑禅道：“此法甚妙，吾回残林亦可尝试一番。”

她端了食材过来：“幸好师父将林主追回来了，否则今日月圆之宴岂非少了许多乐趣。”

皇甫笑禅歉意道：“抱歉，吾原本以为拂雪恐怕没有时间。”

拂雪笑：“林主啊，人永远救不完也杀不完，每天令自己陷入这忙不完的循环，岂不是浪费这千百年时光。”

皇甫笑禅颔首，取了柴过来点燃，号昆仑运劲借东风令火焰愈加旺盛。

谈无欲看着他们，情绪复杂难明，在坐四人，一人背负家门血海深仇，一人远离尘嚣隐于世外，一人为名为利蹉跎岁月，似乎只有一个拂雪，是活生生活着的。

因着她的缘故，这昆仑山上的月圆之夜不再冷清，而有了暖融融的人气。

她不是得道高人，可她却有自己的一套处世哲学，这种处世之道，令她对这世间，抱有最大的温柔和期待。

谈无欲鲜少有风花雪月的感慨，此时却觉得，自己过往的人生，只有杀戮，算计，争斗，乏味又无望。

锅里的汤很快沸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味。

拂雪有条不紊地往锅里下入各种食材，一边下一边道：“这样才叫火锅呢，师父林主你们鼎炉分峰，就是清水煮白菜，不带盐味。”

皇甫笑禅慢吞吞道：“只带了蔬菜，其他一并皆无。”

拂雪笑道：“上次聚会呀，吾给师父准备了食材，师父偏说有损他得道高人的形象，带个风就可以，结果最后你们谁都没带食材，真正喝了西北风。”

她摇头一笑：“都是不会过日子的人，唉。”

号昆仑哈哈笑道：“习惯了笑禅好友带，谁曾想上次好友竟换了带水。”

拂雪道：“下次换师父带食材，林主带了十几年，该换一换了。”

号昆仑摇头一笑：“究竟谁才是师父。”

拂雪正色：“这与谁是师父倒是无关，而是吾认为本不该如此，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会使自己陷入被动，若是那人没有做到，反而徒生怨言。”

谈无欲颔首：“拂雪此言，真正醒世警言。”

皇甫笑禅道：“无妨，下次吾亦带上就可。”

拂雪笑道：“下次林主就带汤料，如此不就是一个完美的火锅了么。”

皇甫笑禅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正说时，锅里的食材都熟了。

皇甫笑禅对谈无欲颇为关照，先给谈无欲夹了一些，方才夹自己的。

谈无欲接过碗：“多谢林主。”

皇甫笑禅道：“不必言谢，待你身体修养好了，功体亦有机会恢复。”

谈无欲看一眼这个沉默得近乎哀愁的人，为何一个人经历了如此多的恶意，还能对世界抱有如此的善意？

谈无欲终于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皇甫笑禅默然半晌方才道：“善意并非一定带来善意，恶意却必将导致恶果。”

他说：“因为吾淋过雨，便想为他们撑把伞。”

谈无欲显然不信，问：“你心中无怨无恨么？”

皇甫笑禅道：“何谓怨，何为恨。”

他指指自己的心：“吾每天都在自问，既不能了结家门血海深仇，亦未寻到至亲，吾为何活在这个世上。”

他长长一叹：“谈无欲，一个人活在世上，或许支撑你的，便是那一些微小的光。”

谈无欲眉头凝起：“比如说？”

皇甫笑禅缓缓抬头望一眼月亮：“比如说，这样月圆之夜。”

谈无欲沉默了，他心中的怨和怒，也令他感到迷茫。

他为什么而活着？

皇甫笑禅最后道：“谈无欲，一直看别人走路，是找不到自己的路的，你的路，要问你自己。”

他自己也是痛苦的，但是还是想为谈无欲指一条路。

拂雪和号昆仑一直听着两人的交谈。

听着他们内心的痛苦和迷茫。

可就如皇甫笑禅所说，每个人的路，只有问自己，他们能做的，便是在关键的时候拉他们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