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烁亮
金絮被困在了丛林里。 头顶明月孤照,她找到了几张符箓,是慕长玉的手笔,他把她骗进来,自己一个人去找死。 如果他能活着回来,就会带她出去,要是他回不来,死在这里是他给她选的结局。 比起被人抓去做炉鼎,这样的死法好像还体面一点。 金絮看了眼手腕上的山鬼花钱,不信他一点活路都不给她留,她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他这些天教她的东西。 人在危难时的潜力会被无限激大,金絮发现,她好像能破开他布下的阵法。 这是慕长玉对她的考验。 倘若她有能力自救,出去了就出去了,但如果她真的像她表现的一样废物,那还是别出去了。 黑莲花果然心机深沉。 金絮用山鬼花钱划开阵眼那张符箓,眼前的鬼打墙终于消散,按理说她应该逃得远远的,可她还是找了匹马,往神陨关去。 她问了猎户,此地距那不过千米之遥,很快能赶到。 哪怕她骑马还有些生疏,但脑海里浮现出少年的话:“你若畏惧它,就不能驯服它。” 金絮一咬牙,拼了。 慕长玉敢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就要做好承接她怒火的准备,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发疯。 她也会。 * 神陨关,剑阁之上开了一扇小窗,能将下方一览无余。 扎着双丫髻的小童坐在窗边,翘着腿道:“少主不救他吗?” “小稚,阿兄他……等的人并非是我。”坐在轮椅上的少年雪颜白发,连纤长的睫羽都是圣洁的白,像永不融化的雪山。 “那他在等谁?”小童歪头问。 “等我的爹爹,也是他的爹爹。”谢氏少主谢惊尘握着手上的向日葵花,一瓣又一瓣扯掉。 “救,还是不救?”小稚替他数着,如果少主要救,就要杀其他人。 “可是家主不让你再杀人。” 谢惊尘清冷的眸底有了一丝笑意:“爹爹也说,不让我认哥哥。” 可他还是很喜欢哥哥。 小的时候,所有人都视他如珠如宝,不让他出大殿,生怕他磕着碰着,他去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神陨关外的寺庙。 也是在那座寺庙,他被哥哥抓走,起初哥哥想杀他,但看他太可爱还是放了他。 哥哥还给他买了糖葫芦。 那是谢惊尘第一次尝到甜味。 谢氏族人视他为圣婴,是不可能让他碰这种不洁净之物的。 他喜欢甜,也喜欢哥哥。 谢惊尘垂眸,看向关隘前被修士围堵,正遭受严刑拷打的少年。 好像每一次见哥哥,他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像无根的浮萍,无处落脚的孤鹰。 可爹爹没有对他心软过一次。 谢惊尘转过身,不忍再看。 小稚看向自己的少主,他穿着谢氏最高级别的金色锦袍,绣满大朵的“雪塔”牡丹,此花又名观音白,和他额间朱砂相辉映,真如神仙一般。 “少主,你在难过吗?”小稚问道,最是童言无忌,也最是触动人心。 谢惊尘握拢指尖,锦衣玉带并非他所愿,高坐神坛又如何?他低声道: “我占着的,原本是哥哥的位置。” 世人眼拙,不知他兄长是怎样的瑰宝,只用区区“灭世”就定了他的罪名,害他只能隐姓埋名,苟活下去。 哪怕此刻,大家都在一起欺负他,他也没有释放出心里的恶。 抑制恶,比滋生恶更难。 谢惊尘轻轻叹息,他没有出手,一是相信兄长的实力,二是也在赌,爹爹会不会来。 可他知道,哥哥注定要失望了。 能抛弃他一次的人,就能抛弃他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爹爹也许算是个好人,但对哥哥不好。 清冷的月色照在长桥上。 慕长玉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他被虞兮辰绑住双手,跪在冰冷的石桥上,身上流的血几乎将护城河的水染红。 可他还是没有死。 命中注定的事不会改变,他也不会死在这里,他有他该死的地方,只是他彻底看清,亲生父亲的残忍。 也不敢再肖想一丝可怜的亲情。 那不是他配拥有的东西。 慕长玉满是血色的脸忽然笑了起来,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