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
不合,自打那时起她就对姜书语这姑娘不硌得慌,后来见她果然不是善茬,庆幸自个儿没冤枉人,于是放宽了心和她一较高下。 “呵呵,某人就是想多虑也没这个机会。你逾哥搁哪呢?原来在那装石像呢。” 不愧是南城大学十大辩手之一,眼神、气势,一箭双雕的功夫都拿捏住了。 蒋柏川正想打圆场,前方沉默的石像闷声闷气:“我不去。” 仍然只停在原地留下背影,不往前走也不回头。 背挺得很直,发丝飞扬的蓝毛脑袋却有些丧气地垂下,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又贴紧裤边。 路遥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耐心确认他不是在闹脾气:“真的不想去吗?” 他本身就白,眼下更是没有血色,紧抿着唇半晌才出声:“……不想。” 不知怎的,与生俱来的心软又爱担忧也好,怪他长得太过俊美也罢,路遥总是能从他那双桃花眼里望出些破碎感来。 好像万水千山都含在眸间,又好像空空如也。 他总是漫不经心,总是在笑,又总是有种摇摇欲坠对抗世界的孤傲感。 这样的人,往往都是坐在悬崖边晃悠着双腿看风景的,他会回头冲人笑,也会站起身来张开双臂说着“天气真好啊”就往下跳。 她向来不愿勉强他人,甚至不需要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个理由;更不愿揭人伤疤,敞开天窗就开始质问。 直到多年后两人故地重游,经过此处她故意提起,试探问他要不要弥补遗憾,那人却像只树袋熊紧紧缠住她的腰就是抵死不从,吞吐了半天才道出心底话,让路遥哭笑不得。 而现在她只是轻轻掠过他面朝大家,眉梢间一贯的温柔,语气平常:“我和沈溪去就好,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江逾喜欢她笑眼盈盈,又不喜她对着别人也是这样,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越想越郁结,草草丢下一句“嗯”就快步离开。 * 晚上七点半,路遥提前来到日月广场。 离电影放映还有好一会儿,深蓝色夜空下的诺大广场上除了整齐的长凳桌椅,蓄势待发准备工作的老式放映机外,独留个圆滚滚的蓝毛脑袋。 张扬冷寂,一如初见。 白色短袖下露出少年精瘦的胳膊,晚风悄然吹鼓他的衣角。暖光灯打在他半边侧脸上,另半边隐在阴影之下。 他支着下巴,一动不动盯着灰蒙蒙的屏幕,不知等了多久。 而路遥站在原地默默看了少年许久,一点一点在心里勾勒他的模样,等到重复至第二十遍,等到人群渐渐聚集,她才顺着人流走上前,坐在他身边,长凳的另一端。 来晚的姜书语也不客气,径直往这两人中间挤,本维持僵直姿势的江逾见状闪身往一旁挪,若无其事:“没见有人了么?找别地坐吧。” 于是,这姑娘继续没眼力见,气呼呼挤进了后排好大哥蒋柏川和死对头沈溪中间。 八点,四周安静下来,电影准时放映。 路遥不常看黑白老电影,但这部《卡萨布兰卡》正巧看过。 或许浅薄,当时她不能理解男主角rick的无私和成全,但能理解女主角ilsa美得惊艳岁月。 他是乱世之中圆滑精明的理性主义者,却为爱情卸下防备,甘愿牺牲一切。 眼下她望着屏幕,思绪却在乱飞。 “我今晚能见到你吗?” 电影里rick低沉着嗓音问ilsa。 而江逾特有的少年音清亮干净,不同往日的柔和,这会儿像被蒙上了层雾气似的,低低哑哑:“我明晚还能见到你吗?” 即便今天才由此闹不愉快,即便知道问题的答案,他还是思之又虑才一股脑问出口。 外界总称江逾命好,北港第一家族的继承人,钱财地位今生都不用愁。 偏生得容貌上等,聪慧得体,必定自小得万千宠爱。 却几乎无人得知,本性凉薄的父母只把他当作工具,家中全天监控督促他行为举止,甚至不惜领养一个孩子只为逼他长进。 唯一还算疼爱他的爷爷常年在外,扎根农地,为国为民大半辈子。 而他想要的,从来只是一个健全的家。 为此曾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乖巧听话,善解人意,想要讨父母欢心,却终归是徒劳。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真真假假有所企图都可以不去计较,却还是厌倦更进一步虚伪的关系。 所以他江逾,自六岁以后,不再挽留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