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上巳旧事
黎慕白听赵曦澄一问,不由止住了收拾的动作。暗黄成团的烛光,被窗外渗进来的如水月华徐徐稀释,成了颜色极淡的黄绢。赤玉彤管静静卧在案上,晕着茜红色的薄光,似被一团红绡笼住,教人看不清它原本的模样。 她忆起旧时的生活来。那时,她刚被圣上钦定为四皇子赵曦澄未来的正妃,母亲连日愁眉不展。父母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原本是想着待她及笄后,给她挑一个知根知底的厚道夫君,把她放在身边看着。 哪里料想,父亲回京述职,她就被圣上赐婚。母亲得知后,开始教她习女红、颂《女训》、练修容等等。而她,一向自由率性惯了,哪会喜这些。 为了逃过母亲的安排,她去央求父亲。所幸父亲偏袒她,说此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想局限她。及至她会断案,父亲也没反对。母亲为此常跟父亲吵,她苦恼,知母亲也是为她以后着想,可她实在是不喜女红等那些东西。 后来,她就随身携带石黛胭脂等物,回家之前画个眉,整一整仪容,不再像之前那样不修边幅。在家面对母亲的耳提面命时,她敛起性子,假装老实受训。母亲慢慢接受了她貌是心非的现实,也懒得苛责她了。 之后,她在外断案时,来不及找笔,就随手掏出石黛涂画一番,用来理清思路与做一些关键记录。 如今,石黛仍在手,自己与父母却已天人两隔。目前的命案又扑朔迷离,她久未找出突破口,何日才能回西洲找出家门被灭真相呢? 思及至此,她感到一阵揪心扯肺的痛。胸口似是被一只利爪牢牢攫住,不容她挣扎半分。 赵曦澄见她目光杳寒,似是没入了深辽的雪域之中。她那本是莹润的脸颊,在黄绢似的淡光里浮现出一种灰败的惨白来。 “你不想说便不必说,我也就随口一问。”赵曦澄心头涌起一把不安,轻声道。 黎慕白身子一抖,从幽渺沉痛的往事里挣脱开来,眼底的哀色一寸一寸往外溢。她紧咬牙关,深吸一口气,低头含糊地“嗯”了一声,拾起案上的赤玉彤管,携着罗纹笺与画纸,独自出了不梨居。 赵曦澄望着她纤细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外的茫茫夜色中,默立良久。 翌日,晨光还未大明,黎慕白就起了床。昨晚换下的湿衣湿鞋还未干透,衣角鞋边沾有不少草屑与淡红紫色碎花瓣,像夜来残梦留下的痕迹。 她出了会神,收拾一番,另拿过一套衣裳穿上。今日她要去罗府一趟,需找罗家一老仆妇询问一些事。至于昨夜她与赵曦澄梳理出案件的关键人,即戴帷帽之人,已有大理寺在追踪。大理寺拘押了琴霜,正想方设法令她道出戴帷帽之人的真实身份。可依琴霜那性子,怕是免不了要受一番折磨。 黎慕白心生不忍,计划去完罗府后再去大理寺一趟。 罗小绮原是赵曦澄选定的凉王妃,于是赵曦澄也与黎慕白一起前往罗府。他见黎慕白神态如常,双颊莹莹,不再是昨晚那种惨白色,心下稍安。 罗府里白幡弥漫,气氛压抑,一股浓稠的悲凉与伤痛笼罩着灵堂。赵曦澄带着黎慕白至灵前上了香,又安抚罗缜一番。 如今罗正源老大人因罗小绮遇害突发急病,正在请医调治。罗父罗母也病倒在床,罗家只有罗小绮之兄罗缜强撑着,主持罗府一切事宜。 赵曦澄准备去看望罗老大人与罗父罗母,命黎慕白等候。黎慕白明白赵曦澄之意,待赵曦澄与罗缜离开后,便与罗府仆妇丫鬟们攀谈起来。一番巧妙打听,她终于知道了上巳节提醒她与赵姝儿早点回城的老仆妇身份。 原来那老仆妇人称鲁嬷嬷,是罗小绮身边的管事嬷嬷,是庆阳长公主在罗小绮幼年时送给罗小绮的。因为罗小绮曾常在公主府小住,所以庆阳长公主便送了一个稳妥的人照看她。 鲁嬷嬷照顾罗小绮十分尽心,罗小绮也待她十分好,因此两人感情很是深厚。鲁嬷嬷在罗小绮遇害后,因伤心过度一病不起,如今正请医诊治。因此今日召集人员时,便没有去传唤她。 黎慕白提出想见一见鲁嬷嬷,一仆妇于是带着她穿过一抄手游廊,来到鲁嬷嬷卧房。 鲁嬷嬷正斜靠床头,目浮哀色,神情悲痛。黎慕白见她年约五十开外,脸孔容长,面色苍白。人虽在病中,头发却梳得一丝不苟,衣饰也是规矩齐整。黎慕白暗叹,不愧是长公主送来的人,连病了也是这般规绳矩墨。 领黎慕白前来的仆妇告诉鲁嬷嬷黎慕白的身份,鲁嬷嬷欲要起身行礼,黎慕白忙止住。黎慕白在床边的小杌子上坐下,先是安抚一番鲁嬷嬷,告诉她大理寺一定会将毒害罗小绮的凶徒绳之以法。 那仆妇还有其它事,向黎慕白说明后,便离去了。黎慕白趁机提起上巳节来。 “嬷嬷可知,上巳节那日在城郊小树林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