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剪烛共话

不梨居内，几盏玉勾云纹灯火光跃跃，荧荧照室，亮白如昼。

黎慕白握着彤管，在一张罗纹笺上涂涂画画，赵曦澄则在一旁的案上挥毫泼墨。

灯芯不时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黎慕白起身减去灯花，接着又推演起来。

今日罗府的命案发生后，大理寺卿王赟带着人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在王赟到来之前，黎慕白已把罗小绮的闺房检查了一遍。窗户是从里面关着的，室内桌椅书架摆件等都整整齐齐，无打斗痕迹，也无翻动痕迹。

据罗小绮身边的几个侍女说，她们服侍罗小绮躺到床上后，罗小绮就让她们出去。平日罗小绮午睡也是单独一人在卧房的，因此，她们依言出了卧房，关上门，然后就一直在窗户边守着，中间无任何外人进入。

后来，王赟带人抵达现场。因罗小绮是罗正源唯一的嫡孙女，罗家不愿男性仵作碰触罗小绮尸身。于是赵姝儿自告奋勇，当起了临时仵作。

黎慕白在一旁帮着检验尸首。罗小绮面色发青，身上皮肤却呈红色，身体呈痉挛状，嘴角和枕头上有一些呕吐残留物，似是红枣粳米粥。

另外，呕吐残留物有一股臭味。可这臭味，不是平常的臭味，但又说不出是何种臭味。赵姝儿已把呕吐残留物收集起来，回府后将做进一步查验。

这下，赵姝儿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做一回仵作了。因为圣上下了口谕，命赵姝儿从旁协助大理寺查案。黎慕白想着，这次端王爷应该不会阻拦赵姝儿当仵作了吧。

一时，赵曦澄作完画，黎慕白搁下彤管，凑过去一看，罗小绮的命案现场被他画得纤毫不差。

黎慕白心里叹服，见赵曦澄端起一盏茶来，便独自对着画默默推演。

今日，赵曦澄在得知罗府发生命案后，就立即赶到了罗府，罗正源与两个儿子也提早退朝回到家中。罗家喜事变哀事，阖府上下哭声震天，罗父罗母几次晕倒不省人事。罗正源一向看中罗小绮这个嫡孙女，到家后就病了。幸亏罗小绮兄长罗缜稳住了场面，才不至于混乱。

赵曦澄抵达罗府后，看完案发现场，便命黎慕白和王赟一起调查。

调查完毕，黎慕白与王赟结合赵姝儿对尸首的初步检验，断定罗小绮是中毒身亡。

随后，王赟安排人对罗府的所有食材进行查验，尤其是罗小绮食用过的。

“你平日查案，也是如今日这般，吃喝都顾不上的吗？”赵曦澄搁下茶盏，突然问道。

“嗯！”黎慕白沉浸在案情推算中，随口敷衍了一句。随后，她在罗纹笺上用彤管画了一条线，在线的上端处写下“寅时”二字，一面做标记一面说道：

“寅时，罗小绮晨起梳妆，因为宫里今日会下赏赐。梳妆费了她不少时辰，期间，她一直没有进食，服侍她的几个侍女都可以证明。”

黎慕白在“寅时”下面沿线写上“卯时”，边说边画了一碗粥：

“侍女端来早膳，罗小绮只拿起一碗红枣熬的粳米粥，尝了几口便放下了。侍女见罗小绮喝粥时干呕了几下，便问她要不要去请大夫。罗小绮跟侍女说不碍事，可能是着凉了。她命侍女把粥留着，等忙完再来吃。”

顿了一下，她继续边画边道：

“然后，罗小绮去了前厅，与兄长罗缜一起料理家事。此时，宫里来了人，赏赐也抵达了罗府。罗小绮忙了一阵子，罗缜见她有些不舒服，以为她是今日起得太早导致的，有些心疼，便命她回房休息。”

“这期间罗小绮可进过食？”赵曦澄问道。

“她的随身侍女说罗小绮未进任何吃食。侍女本想把罗小绮着凉一事禀告给罗缜，却被罗小绮阻止。随后，侍女服侍罗小绮回了闺房，并给罗小绮端上一盏茶。罗小绮喝了一口就吐了，但随后又干呕几下。”

“今日查了那侍女吗？”

“那侍女是自幼就服侍罗小绮的，一直贴身掌管罗小绮的膳食，是罗府的家生子，府中众人都反映她在服侍罗小绮时十分尽心，从无差错，且近日也无异常之处。”

赵曦澄点点头，示意黎慕白继续。

“随后，侍女们服侍罗小绮睡下后，便一直在门外守着，并未离开一步，也未有人进入过罗小绮的房间，她们也未听到室内有异响传出。直到我和姝儿郡主抵达罗小绮住的院子，侍女推门进入房内，才得知罗小绮已身亡了。”

黎慕白深吸一口气，端起案边的茶盏，直接灌了一大口茶水。赵曦澄目光微澜，因为那茶是他刚喝过剩下的。

他见灯火有些暗，便拿起一把小巧的錾刻缠枝凌霄花纹的银剪子，来到一盏玉勾云纹灯前。他瞅准灯芯，手起剪落，灯花一跳，火苗瞬间变大。接着又连剪了几盏灯花，室内重新亮堂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