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
冬末,新年来临之际,凌晨的浓云还未消散,嬷嬷丫鬟就推开房门鱼贯而入。 花锦被添云拽了起来。 花锦困得睁不开眼,被婆子们摁在了铜镜边,胭脂水粉呛得她直流眼泪,喜婆在耳边说着吉利的话,花锦瞧着铜镜里的自己,忽然生出了几分荒谬无措之感。 她居然又要嫁人了。 她记得自己上一世出嫁时,满心都是不甘愿,在沈昭揭起她的盖头那一刻,强忍着的泪水不受控的往下砸,吓的嬷嬷腿都打颤,生怕惹了燕王不喜。 沈昭怜悯地看着她,大抵觉得她也是牺牲品,居然没有多说什么,于雪夜中离开,再之后,他们相敬如宾,沈昭待她尊敬和气,但并无亲昵。 他们不像夫妻,倒像是两个倒霉蛋倒霉到一处去了,互相体谅,硬撑着过日子。 花锦郁闷地轻叹一声,看向铜镜里容色艳丽的自己,眼尾上挑,风情万种,凤冠霞帔,嫁衣红的刺眼,刻意修饰端庄的妆容平添几分雍容华贵。 婢女添云惊呼:“三娘子今日真美。” 喜婆嗔怪般的看添云一眼:“过了今日,可就不能叫三娘子了。” 喜婆机灵,底下人脑子哪里转的过来,要知道若不是花瑟归来,府里的人都该叫花锦一声太子妃,一时间脸上的嘲讽或遗憾都没掩住。 添云瞪了眼那些心思各异的嬷嬷,笑嘻嘻地拿起耳坠:“娘子肤白,戴这个更美。” 花锦抬手触碰了一下翡翠耳坠,随着她的摇动,凤冠上的金流苏发出一阵清脆响声,镜中的她明眸皓齿,嫁衣流光溢彩,好不风光。 管家张叔在外轻扣门:“三娘子可妥当了?燕王到了。” 花锦瞥了眼窗外,缕缕日光落下,天亮了。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红盖头落在了花锦繁重头饰上,压的她脑袋一低,险些栽地上。 花锦被人牵着走,到了门口,她听见上官夫人啜泣的声音,上官夫人强忍着上前的冲动,压低了嗓音说:“嫁去夫家,愿你与燕王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夫教子,不可再顽劣,惹燕王不喜。” 花锦欠身,算是行过礼。 廊下寂静,花忠强忍泪水:“时辰不早了,快让你阿兄背你出去罢,勿让燕王多等。” 花锦忽然想起幼时,外祖母抱着她,提起她日后出嫁,她当时无知的想,爹娘必定万分不舍,她也会哭的撕心裂肺,把妆哭花。 外祖母总说:“窈窈兰心蕙质,谁会不喜欢咱们窈窈呢?” 可如今,爹娘并没有不舍,说不定还会为她的离开松一口气,而她心如止水,再无半分牵绊与惦念。 而外祖母,也终究会为了长姊与她生出嫌隙。 罢了,也没什么好记挂的。 红盖头下,花锦面无表情地避开了上官夫人想牵她的手,轻声问:“我想让青阳阿兄背我出去,可以吗?” 恰巧一阵寒风掠过,上官夫人只握住了满手凉意,她呼吸一滞,许久才应:“怕是不合规矩。” 上官青阳得意洋洋地瞥了眼面色阴沉的花信,他快步上前:“侄儿可以的!没什么不合规矩的,侄儿也是窈窈的阿兄,今日窈窈出嫁,万事以窈窈意愿为首嘛。来!” 花锦松了口气,她微微撩开红盖头,让上官青阳背上她。 上官夫人心里一沉,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还是上前握住了花锦的手。 花锦的手冰凉,她向来畏寒,原先与太子的婚事定在了春日,上官夫人为女儿备了许多嫁妆,生怕太子将来变心,留花锦在东宫孤苦无依。 她一生无欲无求,从前只希望窈窈幸福康健,可变故太多,她是母亲,愧对于流落在外的花瑟。 上官夫人心痛难忍的问:“阿娘近来待你苛责,窈窈,你可怪阿娘?” 花锦只觉得上官夫人是在试探她,她敢流露半分不满,都会被认作是对长姊嫉妒,于是她轻轻地挣开上官夫人的手,语气轻快的说:“窈窈不敢。阿姊从前吃了许多苦,阿娘怎么做都是对的。” 其实窈窈已经死过一回了,阿娘,但窈窈知道,这与阿姊吃的苦比起来,不算什么。 花锦觉得嘴里发苦,她垂下头,不想再听上官夫人说什么。 上官夫人听了这话,才是真的痛心,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于事无补,险些昏过去,多亏花忠搀扶了一把。 花锦搂着上官青阳的脖子,催促道:“燕王不会等急吗?快些走吧阿兄。” 上官青阳叹了口气,只觉得这院子喜庆,可里边的人没一个畅快的,他连忙背着花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