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
“是碱面还是鲜面?”他向宋纯求助。 宋纯爱莫能助,她碰了碰鼻子想擦掉鼻尖的面粉,反而沾得更多了,像只花脸猫,何洲渡转过脸,肩膀一抖一抖的。 “鱼香肉丝是放生抽还是老抽来着?何洲渡。”宋纯本来是想问何洲渡,结果看到他背着自己偷笑,笑骂,“你笑什么啦,小白猫。” 这一顿饭做的一点儿也不成功,烩面的面条坨成一团,烩面的面片本就比其他面条要厚,宋纯尝了一口,半生不熟,面芯尤其生硬。 何洲渡咬了一口就吐出来,“呸呸呸,太难吃了。” 烩面是何洲渡一个人做的,宋纯又吃了一口,何洲渡来不及阻止,“你别……” “其实还好。”烩面的香油放的太多,香菜浮了一层,强烈的味道直充脑门,宋纯努力想好措辞,“味道挺……独特的,吃惯了的人会喜欢。” 何洲渡嘀咕:“谁能吃惯啊?” 宋纯取出新买的酒,在何洲渡眼前晃了晃,“喝几杯?你家怎么连酒都没有?” 何洲渡不爱喝酒,酒量也不好,除非是必要的应酬,否则滴酒不沾。 宋纯没有买酒杯,两人翻箱倒柜也没找到酒杯,何洲渡盯着酒柜上的一排水杯,“要不用马克杯?” 何洲渡对酒没研究,不知道宋纯买的是什么牌子的葡萄酒,看样子价值不菲,玫瑰红的酒色倾泻杯中,宋纯把散在耳边的黑发撩在脑后,一手撑头,晃了晃杯子,泛开圈圈涟漪。 她举动随意懒散,晃杯的动作像极了童话里待在城堡等待王子时打发时间的公主。 芬芳馥郁的酒香分解在空气中,何洲渡还没喝就已经有些醉了,宋纯抿了一口酒,向何洲渡举杯。 何洲渡伸杯,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宋纯闲着打发时间,问:“你一个人住寂寞吗?” “大部分我过得很好,可我一想到我以前在春榆镇,有家人,有老师,有朋友,还有……”何洲渡的瞳孔里倒映出宋纯,目光温柔轻和,转而落寞下来,仿若失去了珍宝,“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忍不住想,我到底是真的过得好,还是因为我在刻意回避孤独。” 宋纯听完他一番话,自己的杯子已经见空,酒渍沾在瓷白杯底,她在过往的四年,同样是在刻意回避。 难过了就去找朋友聚会,寂寞了就去读书,想家了就走在开满樱花的街道上,如果都不管用就喝酒。 她基本每晚都在喝酒,何洲渡见过。 她总是自己过得很好,唯一的烦恼就是课业,她笑着从满是酒的酒柜随手取下一杯酒,给自己和何洲渡倒上满杯。 “我们好久不见,值得喝上几杯庆祝。” 每次何洲渡去日本她都打着这个幌子,其实只是她自己想喝,到了第二晚,也许借口就成了“今天隔壁的山口大叔抽中了一千日元,我们庆祝一下”,第三晚说不定是“今天我论文终于交上去了,你陪我喝几杯庆祝”。 每次的借口都是各种开心的理由,宋纯笑着拉何洲渡坐下,笑着开瓶,笑着喝酒,边喝边和他聊天,讲到兴致高昂的时候会大笑。 可是喝完以后就开始大哭,有时候还会把酒杯摔碎。 不是抱怨何洲渡少年时的混账,也不是倾诉她曾经喜欢的有多苦,她的难过五花八门。 “我没有妈妈了,我再也喝不到她做的皮蛋瘦肉粥了。” “我想回家,这里总有人欺负我,尤其是那个叫什么郎的王八蛋。” “又要改!成天改!我熬了那么久还是不行。” “盗取别人的劳动成果获得的奖杯荣幸吗?!混蛋!!” 又是哭又是骂,有时候还会把何洲渡当成发泄对象。 何洲渡出神的时间,宋纯又喝了不少,她趴在桌上哭起来。 “我妈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宋纯又想刘翠云女士了,她抬头看着天花板,眼泪糊了满脸,“妈,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辈子过得一点都不好。” “你在家任劳任怨了一辈子,才走了不到五年,他们都忘了你。” “你这辈子都还没等到我孝敬你的时候,现在连我哥都站在那个女人那边。” 何洲渡抱过她,叹气声又轻又长:“你的家人没有忘记阿姨,他们依然爱她。” 只是有些爱注定要被埋在心底,因为自揭伤疤真的很疼,没人喜欢疼痛。 “日子那么长,我们总是要向前看,生活还要继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