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看
宋纯深呼一口气克制自己的心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如常,“你去哪里了?” 何洲渡目光移向地面,额前刘海遮住双眼,脚尖有下没下的摩擦积雪,他每次心虚时都是这动作,宋纯叉腰质问:“你又做什么坏事了?” 两人的强弱地位立马互换,宋纯成了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何洲渡挠了两下后脑勺,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 何洲渡眼神直往口袋瞥,宋纯几乎马上会意,趁何洲渡不注意,一把往他左边的口袋里伸。 “欸——你……” 何洲渡捂口袋的动作慢于宋纯把手伸进去的速度,她鱼跃水面一样灵活的把手伸进去又掏出来。 端端正正的方体纸盒印着金色字体,仔细闻闻还有淡淡的烟草味,宋纯大惊,声音不由拔高:“你出去就是为了买烟?” 何洲渡更加沮丧,头低的能埋进雪里,宋纯气不打一处来。何洲渡一向是烟酒不沾,即使是在好奇心最旺盛的初中,他也记得父母对他的再三叮嘱,不准未成年涉猎的禁区他绝不踏足。 何洲渡手足无措的站着,像是偷吃糖果被家长抓包的孩子,宋纯见他这样,怒气突然消了大半。刚才情绪上头她没来得及细想,烟盒包装崭新,没有丝毫人力破坏过的迹象,何洲渡只是买了,还没有来得及抽。 宋纯微微放下心,她轻声问:“是和阳阳有关吗?”宋纯问完紧张的情绪侵占眼底,小心翼翼观察何洲渡的表情。 何洲渡眼睛湿润了,雾气弥漫的看着宋纯,“我最近总是做梦,梦到阳阳失踪那几天的……” 下面的话像被鱼刺卡住喉咙一样说不出口,宋纯听懂了,不自觉捏紧衣角,何洲渡哑声:“明明我不在场,可就是能梦到。” 怜悯是人生来的本性,一旦内心被同情占满,做出的事往往超出预料。 宋纯不知道哪里来得勇气,握上何洲渡的手,何洲渡难掩惊讶,脸色腾地一下红了。 宋纯五指钻入何洲渡的指缝间紧紧握住他,用力到血液不顺而带来手指微痛的感觉,两只冰凉的手交握在一起,奇迹般的生出暖意。 “和我来!” 宋纯拉上何洲渡往前奔跑,凄冷的寒风,银白的世界,寻常的午后,十六岁的少年少年少女像亡命天涯的流浪人纵情在雪域奔跑,抛却过往的种种记忆,甩开一切该死的痛苦疤痕,以最坦诚、最纯粹的姿态奔向未知的前路。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凛冽的寒风无法削痛内心,飞溅的雪花为自由而舞。 火苗一旦萌生,冲天的野火不可遏制,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双双筋疲力尽才停下。 宋纯撑着旁边一棵树避免因双腿失力而产生摔倒在雪地上的狼狈局面,白净的脸上泛起两坨娇俏的红,心跳急速加快引起呼吸微喘,凉风不客气的灌入喉咙中,干刺得她咳嗽几声。 何洲渡靠着树干深呼吸几下,说话他有几分短促的喘息:“谢谢你带我重回中考体育加试的时光。” 按照以往的惯例,宋纯这时候应该和他呛上几句,宋纯猜何洲渡心里估计已经打好反击的腹稿,她仿佛故意和何洲渡作对,并没有回击他,而是指着太阳落山的地方,“何洲渡,你看这里多美。” 两个人现在站在郊外的土堤上,厚重的积雪沾湿鞋面,沿路过来都是他们遗留的印记,光秃秃的杨树向他们展示健壮的躯干,夕阳着火,点燃飘浮不定的云霞,燃烧大半天光,堤下的河面倒映出金灿灿的流光,河对面一群孩子比赛打水漂,有个孩子的技术很厉害,石头在水面学会了轻功,点了三下沉入水中,荡漾起破碎的霞光。 “从小我就觉得,这里好像有一股魔力。”宋纯的眸中镌刻下此时此景,“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来这里,感觉一切都会好起来。” 何洲渡眺望夕阳,笑问:“我看了,今夜能做好梦吗?” “我可不知道。”宋纯故意卖关子,眼里的笑意牵动唇角。“你都没有认真看。” 何洲渡蹲在地上玩雪,随口回答:“我有没有认真看和我想睡好觉有什么关系?” “你做恶梦肯定是因为你放不下。”宋纯也蹲下,认真的盯着他,“人生路很长,你放不下的事会有很多,我知道你不可能也不愿意放下,但你不能一直停在那一步。” 何洲渡停下堆雪的动作,宋纯接过他的“任务”给雪人做头,何洲渡只能看到她的头顶,宋纯注意力都在堆雪人上,没察觉何洲渡的目光,“有些事永远也放不下,但不代表不能接纳新的美景。” 宋纯给雪人按上头,随手在雪里挖出两颗小石子给雪人点上当眼睛。 “在悔恨悲痛中寻觅欢声笑语不是错误。” <